无耻之徒_25(2 / 2)
“这小子我上过。”林寒川把音量调低了些,“叫起来嘶声力竭,好像你不是在干他,而是在扒他皮,抽他血。”
我说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说明白了你能死啊?
他说你别急啊,到我家坐坐,喝杯茶,不好吗?
我被他的态度弄得快发疯,说我求你了,寒川,不,林检,看在这么多年交情上,别玩儿我了行不行?
他哼了一声,说不是我要你什么,而是有人要你什么。我问是谁?他叹口气,说贾臣,我有没有提醒过你,在外面瞎搞,早晚惹祸上身?我一愣,不明就里,说什么意思?他不吭声,油门一踩到底。我耐着性子跟他回家,心中揣测不停,到底是什么秘密呼之欲出?
远处群山已经入眠,霓虹围绕下的广告牌鳞次栉比,广告词光鲜亮丽,就好像站在一群妈咪站在你的面前,说来看看吧,新到的货,盘靓条顺会来事,隔山取火乞丐煲饭不找个试试吗老板学海无涯苦作舟啊。
“你看那个。”林寒川指着刚刚闪过的标语对我说,还记得吗?
石城阳光,走遍四方。
那是阳光集团的广告语,和二十年前的“燕舞,燕舞,一曲歌来一片情”一样,一度风靡全国。
“阳光的股权后来怎么解决的?”我忍不住问林寒川。
“你在杨光身边待过的。”他答非所问,“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阳光集团的兴荣史基本上就是它的前老总杨光一人的发家史:1976年,退伍兵杨光卖掉了自己唯一值钱的家当——一块钟山手表和一件军大衣,拿着共计所得五十五块,领着五个兵油子,迈出了白手起家的第一步。
二十年里,这哥们发挥吃苦耐劳的精神,住着破烂的平房,睡着冰冷的地板,就着窝头喝着凉水,挖开了一条从山西向石城运送煤炭的乌金通道,然后搞起了海运业务,实现了自主经营,两年之后收购了石城一家濒临破产的国有汽车厂,接着与外商合资在石城本地率先建立企业集团,也把石城推向了全国舞台。
阳光集团,这个曾经带动石城经济发展的民营企业的成功,也使杨光本人成长为一颗耀眼的经济、政治明星,他头顶上的光环不胜枚举:经商,他做过阳光集团总裁兼党委书记、石城市政协副主席、工商联合会副会长、中国汽车协会副会长,还拿过省优秀企业家、全国劳动模范等荣誉称号,从政,他的步伐也未停下——九二年开始连续三届被选为全国人大代表。
然而到此为止,以上皆为废话,因为无论杨老总本人上不上胡润百富榜,都于我们广大贫下中农来讲,没有什么直接关系,这在线性代数里,叫做两个向量线性无关。
重点在下面。
如山的军功章并不能解决利益分割不均所带来的矛盾,阳光集团的股权之争一直是杨光心头一块重病,如果说十年前的杨光还在为企业的发展而到处奔波的话,近两年来,他所作的,就是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有时候后半夜才回家。
这话是他们厂看大门的郭大爷说的,你们知道,老总的一手段子很多都是从看门大爷那流传出来的。
那么,他到底在研究什么?到了这个层面,大爷就不知道了。
而作为阳光集团的前法律顾问,我想我大概最有发言权。
我做阳光集团法律顾问是三年前的事,这个位置不好坐,当初也是费尽了心思做通他们法务部主管的工作,又是送礼又是招嫖,方才争取到了这份肥的流油的差事。做了顾问之后一段时间,杨光开始单独联系我,咨询一些资产问题,接着发展下去,开始拿我当幕僚,经常征求我的意见,而且就像是中了魔一样,他不再抓生产,抓管理,而是一门心思钻研如何巧设名目,将资产转移出去。
一开始我觉得奇怪,认为石城政府已经给足了他面子,并且作为一个成功商人,该有的不该有的,他似乎都有了,那么到底是什么,使他孜孜不倦,使他无法满足,使他总是担惊受怕?
直到一年前林寒川找到我,这里面一些隐藏的东西才逐渐明朗起来。
作为地方支柱性民营企业的一把手,杨光本人与石城政府,就集团的股权分割产生了矛盾,政府有意将其收归国有,而杨光则将集团看得比亲儿子还重,费尽心思想彻底化为私有。
到了零三年,杨光在全国已经设立了二百多家皮包公司,他把资产不显山不露水的转移出去,而阳光集团就一直处于亏损状态,杨光本人有一条很著名的理论:如果我盈利了,就是私有企业,如果我亏损了,就是国有企业,这些缺口应该由政府来填。不过这话的真实性尚待考证,我本人是从未亲耳听过。
久而久之他与地方上的矛盾愈演愈烈,一直到了不得不收拾的地步,地方政府只好向这位传奇老总,发起总攻。总攻啊同志们,你们最喜欢的。
其实就我个人角度来看,杨光是个很值得佩服的人,他身上独特的气质,使他具备了成为伟人的所有充分条件,这三十年来,一步步的,他几乎得到了所有该得的东西,头上成摞的光环,我们称之为“红顶”。然而,“红顶商人”在意味着通达的同时,也昭示着灭顶之灾。
去年三月,杨老大被石城警方抓捕归案,官方放出风声,一共六条罪名,然而直到今年三月,判决才正式下达:股权贪污,评估资产达8亿之巨。
而一年前,相关部门高调宣布的六项罪名,到最后一条都没有成立。
“别忘了杨光案里……”林寒川钻进厨房,泡了一壶毛尖端出来,示意我招呼自己,“你贡献最大。”
事发当时,一共有三个人找过我,除了林寒川之外,杨光的老婆以及他的直接下属、杨光集团的副总殷岸分别向我提出了两个几乎相反的要求:老板娘希望我保住他丈夫的命,而殷副总则要求我想办法置他曾经的老战友老上司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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