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劫_174(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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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毅上了马,混在一大队卫士群中,向前走了。

182、番外——连毅的爱情(下)

霍云朴在离开承德的前一夜,在木兰围场的草原上夜御三女一男,让四个大活人全在他的身下死了一场。这个成绩让他很是自傲,因为他着实是有些年纪的人了,五六十岁,说起来已经是个彻彻底底的老人家,可他不但没有老态,而且生龙活虎,当得起连毅那一句“龙精虎猛”。

像个老小伙子似的,他大摇大摆的回了北京,结果刚进霍府的大门,他便迎头堵住了家里的混账东西。霍相贞往一棵老树枝杈上绑了个铁圈,正在树下拍着篮球跳跃腾挪。猛然见父亲回来了,他仿佛是受了一惊,捧着篮球立刻打了个立正:“爸爸。”

霍云朴停下脚步,开始对着眼前这位千金不换的老来子皱眉头。这可真是亲儿子,和他简直是从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除了没有他的大双眼皮和酒窝之外,其余特征一应俱全,虽然才刚刚满了十五岁,可是已经长出了高人一头的大个子,怎么看也不是个少年人。霍云朴也从来没拿他当孩子看待,自打他一出娘胎,便是催着他撵着他,看着他管着他,恨不能一顿鞭子把他抽成真龙天子。尽管霍相贞只有十五岁,但是已经被他安排进了军需处,开始学习管理枪支弹药了。

棍棒底下出孝子,不狠是不行的,尤其霍云朴还并非只要孝子。他扑腾到了这般年纪,嘴上不说,心里清楚,知道自己是到此为止,再往前也翻不出大浪了,所以把全部希望都放在了儿子身上。他自己是个爱玩的,扪心自问,一辈子也在玩上耽误过不少大事,所以万万不许儿子重蹈自己的覆辙。此刻将儿子上下打量了一番,他沉着脸开了口:“干什么呢?”

霍相贞站得笔直,垂头答道:“儿子在……打球。”

霍云朴虎着脸,继续问道:“让你去天津押枪,你去了吗?”

霍相贞的身体纹丝不动,站成了一杆标枪:“去了,已经把步枪押回城外大营了。”

霍云朴听到这里,没挑出儿子的毛病,心里不禁痒痒的,仿佛父亲的尊严受到了冒犯。目光定在了霍相贞手中的篮球上,他又开了口:“你要是闲不住,舞刀弄枪也算是件本事,天天抱个皮球胡扔什么?有这功夫,不会到营里去练练枪法吗?新押回来的外国枪炮,你都会用吗?老子给你打下江山了,你可好,在家拍球!就凭你这样的作为,老子敢把家业传给你吗?给你都不如给平川!”

说完这话,他劈手夺过篮球,转身一抡胳膊,把篮球扔出了十万八千里。霍相贞抬头追着篮球看了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垂着双手一言不发。

霍云朴扔了篮球,转身又用食指狠狠的指了指霍相贞的鼻尖:“你不学好,将来就等着要饭吧!”

霍相贞微微一躬身:“爸爸息怒,儿子以后不敢玩了。”

霍云朴大步流星的想要走,可是一只脚刚抬起来,他忽然又发现了情况。抽着鼻子四面八方的吸了吸气,他这回直接转到了霍相贞面前。霍相贞也是衬衫长裤的打扮,他单手拎了霍相贞的衬衫领子,从领口开始低头往下嗅。嗅到胸前的小口袋时,他直起腰一抬下巴:“什么东西?”

霍相贞骤然红了脸,紧闭了嘴不言语。于是霍云朴亲自动手,用两根指头从口袋里钳出一只扁扁的小纸盒。小纸盒里装的是什么,他不知道,只见纸盒表面花花绿绿的印着个美人头,美人头旁是一串花体洋文,而且闻着喷香,绝不是男子身上该带的东西。

把小纸盒一直送到霍相贞眼前,霍云朴居高临下的问道:“说,这是什么?”

霍相贞面红耳赤,支吾着不肯说。霍云朴最看不得男子汉扭扭捏捏,如今见了他这表现,气得扬手就是一个嘴巴:“混账东西,给我好好说话!”

正当此时,远方跑来了个半大孩子,正是大管家之子马从戎。霍云朴一眼叨住了他,当即对着他吼了一嗓子:“二小子,过来!你告诉我,这个混账东西又淘什么气了?”

马从戎虽然是奴才的儿子,但是奴才也分三六九等,而他梳着小分头,穿着小长袍,委实比一般人家的少爷还要富贵体面。笑眯眯的走到霍云朴面前,他踮着脚先往对方手里一瞧,随即笑道:“您冤枉少爷了,这是少爷从天津买回来的日本粉纸。”说到这里,他拍了拍自己白白净净的小脸蛋:“搽脸用的东西,北京城里没有卖的,少爷是买给白家大小姐的。”

霍云朴深谙“色字头上一把刀”的道理,所以一见这花花绿绿的东西就紧张。如今听了马从戎的话,合情合理,他那怒气才渐渐消散了些,但是意犹未尽,因为无论如何,儿子毕竟是在这上头用心了,这就不是个好现象。儿子和白家大小姐感情好,那是好事,可若是好得朝思暮想耽误了正业,那就该打!

将小扁纸盒在霍相贞面前晃了晃,霍云朴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不务正业的东西,还学会拍马屁这一套了,弄点儿花花粉粉的跑去白家送礼,亏你不嫌寒碜!我告诉你,白家之所以肯和咱们家结亲,凭的是你爷爷的名声,和你老子的脸面!你若是将来没出息,就算白家不挑理,你老子也丢不起这个人!”

说完这话,他把小扁纸盒往霍相贞脸上一扔:“往后再让我看见你摆弄这些丫头东西,我打死你!”

话音落下,他感觉甚是畅快,该说的全说了,尽了严父的责任。而在他背着双手扬长而去之后,马从戎弯腰捡起小扁纸盒,举手往霍相贞面前递——霍相贞只比他大了两三岁,可是比他高了一大截子,不是他矮,是霍相贞太高。

他把手举了半天,可霍相贞如同木雕泥塑一般,直挺挺的只是站着,似乎连气都不喘,一边面颊上浮凸出了清清楚楚的几道指痕。马从戎知道他是受了冤枉又没法说,只能自己跟自己赌气,所以向下扯过了他一只手,把扁纸盒塞进了他的手心里:“少爷,您别生气了,您等着,我给您把篮球捡回来。”

霍相贞神色不动,但是缓缓合拢了手指,把小扁纸盒攥成了扭曲的一团。忽然把这一团小东西狠狠向下一掷,他随即扭头就走:“别捡了,我往后再不玩它就是了。”

马从戎站着不动,没有追他。等他走远了,马从戎弯腰捡起那一团硬纸盒,展平了撕开封口,从里面抽出一沓子水红色的小纸片。这纸片上面撒着一层细细的粉,那种清香比什么香水都好闻。马从戎一边轻轻嗅着它的香气,一边蹦蹦跳跳的自行玩耍去了。

霍云朴回了自家,开始处理如山的公务。督军衙门放了几天的假,如今重新恢复了繁忙。带兵的几名师长旅长,因为不必亲自守在营里练兵,所以反倒依然清闲。连毅在京津两地都有宅子,有宅子,没有家。而他既然随着霍云朴回了北京,也就暂时在北京住了下来。

这两年他吸起了鸦片烟。霍云朴最厌恶鸦片鬼,他其实也不是非吸不可,但像要和霍云朴做对似的,他明公正气的就吸上了,一边吸,一边等着霍云朴对自己兴师问罪。霍云朴有时候闹了大脾气,会对部下拳脚相加。他心里难受,身上也难受,恨不能被霍云朴打个半死,全死也行。

可霍云朴只轻描淡写的责备了他几句,他又白等了。

他不怕忙,只怕闲,一旦闲了,过去的事情就全来了,一桩桩一件件,纷纷扰扰的在心里闹。在北京家里闭门住了三天,第四天他出了门,开始背着手四处溜达,一溜达就溜达到了八大胡同一带。日暮时分,胡同里灯火辉煌,家家门上都挂了通亮的红灯笼玻璃匾。连毅到了此处,也不是要嫖,无非就是想找个乐子,毕竟姑娘们说话句句中听,而家里的副官勤务兵们,可不会解语花似的对着他逗趣耍贫嘴。在一家北班子里,他暂时坐住了。鸨母龟奴见他是带着护兵的军爷,自然十分恭维。两个姑娘进了屋子,和他一递一句的聊天,也是欢声笑语。

连毅平日在同僚之间,因为都知道他“喜欢爷们儿”,对霍云朴也是黏黏糊糊,所以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被人挤兑一句,冷箭似的,防不胜防。好在他是真有本事真卖命,硬是熬成了师长。师长就不是一般人敢轻易冒犯的了,可也有没上没下的愣头青,比如安如山,在木兰围场冷不丁的来一句,让他半晌喘不过气。

他不计较,起码是表面不计较。本来也是个有脾气的,现在脾气也一天一天的磨没了。没脸没皮的,谁说他他都笑,笑得美滋滋,也不知道怎么会那么乐。真到了忍无可忍的时候,他会直接动枪,手快,笑容还没退,枪已经响了。也可能是心存怨恨、预谋已久,一直想要杀人,只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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