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劫_104(2 / 2)
霍相贞本不想理顾承喜,但是心中一转念,他又想顾承喜毕竟是军中的人,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所以这个电话还是该接。走到电话桌前抄起听筒,他“喂”了一声,随即就听顾承喜急切的开了口:“大帅……”
他这回叫的是“大帅”,不是“平安”,让霍相贞的心里舒服了一点:“军分会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撵我的人收我的枪?”
电话另一端的顾承喜顿了顿,随即答道:“大帅,这都是上头的决定,究竟是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不过您放心,您要是不服这口气,可以暂时先把卫队打发了,我派人过去保护帅府,不让警察插手。等到风头过了,您再把卫队召回来就是。”
霍相贞握着话筒想了想,忽然感觉这话暗藏杀机,很不对味——警察进门,他算是受了政府的软禁和监视,自然是不好;可换了顾军的士兵进门,他岂不是又成了顾承喜私人的俘虏?再说这都是“上头的决定”,顾承喜连“究竟为什么”都不知道,他就有权力取代警察接管霍府了?他这么理直气壮,凭的是什么?
霍相贞越是细想,越觉可怕。可现在再和顾承喜打嘴皮子官司,又太无聊,没意义。扭头向外叹了一口气,他“喀嚓”一声,挂断了电话。
一夜过后,对峙仍然在继续。给霍府运煤的大马车被挡在了侧门外,霍府冬天对于煤的消耗是特别大,所以每个月都要让煤厂送煤过来。等到大马车调头离去之后,警察索性封锁了霍府周遭的几条街道。马从戎的汽车刚刚开到街口,就被警察拦住了。
马从戎刚从天津过来,汽车装载了他和一箱子冷冻虾仁。这虾仁大得罕见,他打算把它送给霍相贞吃——前几天遇见个做皮货买卖的朋友,朋友自称前一阵子刚和霍府做了一笔大生意。他一打听那生意的详情,差点没当场心疼得背过气去——皮货论堆卖!败家子!傻子!疯了!
日子过得都开始卖衣裳了,想必在饮食方面也无力继续阔绰。马从戎上次吃了闭门羹,气得要死;现在消气了,他又打算过来碰碰运气,顺便给大爷送点虾仁吃。街口平白无故的封锁了,必是有个缘由在里面。马从戎下了汽车,和路卡上的警察谈笑风生,不出片刻的工夫,便打听清楚了来龙去脉。
带着粉红色的小鼻尖钻回汽车,他和虾仁一起先回了城中的宅子。急三火四的进了门,他开始往霍府打电话。接电话的人是安德烈——安德烈听出了他的声音,当即唤道:“喵长。”
马从戎没工夫和他扯皮,直接问道:“大帅呢?”
安德烈的中国话像是有了进步,语无伦次的说了一串:“大帅在带人凿井,没有水了,上面是冰,下面是水。”
马从戎一皱眉毛:“啊?什么意思?”
安德烈做了解释:“没有自来水,有水井。水井结了冰,井底没有结冰。”
马从戎一瞪眼睛:“没有自来水?”
安德烈继续说话:“自来水,电,全没有,煤也没有,暖气也没有。吃饭有,开水有。”
马从戎急得直跺脚:“那他什么时候回来?我有话要和他说!”
听筒中忽然响起了安德烈的惊呼,正是霍相贞进了门。不等马从戎吩咐,安德烈直接把话筒送到了霍相贞手中,而马从戎在这边听着,就听霍相贞也不知是干了多重的活,粗气喘得呼哧呼哧。骤然想起大爷曾经得过肺炎,也不知道到底好没好利索,马从戎听着他沉重的喘息,心里苦,嘴里也苦:“大爷,您……”
未等他开始说话,电话却是被挂断了。霍相贞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是马从戎,知道的话,他连话筒都不会接。
一歪身坐在了桌边的椅子上,霍相贞将一侧胳膊肘搭上桌面,另一只手拄了大腿。涨红着脸抬头看了看安德烈,他低下头,继续喘。
110、孤家寡人
顾承喜没想到霍相贞会真刀真枪的和警察对着干,人坐在家里,他几乎有些要傻眼。
他是军事委员会北平分会中的成员之一,军分会内部对于霍相贞的态度,一直是不甚统一,有人认为他是个特殊的人物,必须对他加以严密监视,免得他兴风作浪,至于他养在家里的卫队,以及私藏的数量不明的军火弹药,更是隐患;而在另一方面,也有人不以为然。担任军分会代主任的石将军——革命前曾是河南的督理——就公然表明了他对霍相贞的意见:“霍静恒养几个人,养几条枪,不算什么,不要管他。”
石将军既然这么讲了,顾承喜自然也就不好多说,及至石将军上个月卸了任,政府从南京另派来了以为新主任。见缝插针的,顾承喜旧话重提;而新主任的思路果然和石将军不同——新主任对于北方这些旧军阀,一直是没有好印象,也不打算惯着其中任何一位。所以顾承喜只是动了动嘴,便有了事半功倍的效果。不必他亲自出手,军分会直接给他当了枪。
他以为霍相贞今非昔比,再厉害也只能是窝里反,出了家门没人认他,看他怎么强横。哪知道霍相贞居然真动了枪,关严大门打起了持久战。水电全给他切了,他还不开门投降。
顾承喜感觉霍相贞是疯了,傻疯傻疯的,一个人,带着一百个兵,和霍府外的整个世界对抗。倔成这样,也是个本事。
大清早的,顾承喜坐在他的餐厅里吃早饭。早饭很简单,是热汤面。他捧着大碗吃得吸吸溜溜,屋子热,面也热,吃出了他一头的大汗。吃到一半了,小林轻轻的跑了进来,往他面前摆了一碟子干干净净的腌萝卜:“把它给忘了!尝尝,瞧着不好看,吃着可挺有味儿。”
顾承喜心不在焉的夹了一片腌萝卜塞进嘴里,萝卜腌得很脆,嚼出他满嘴的喀嚓喀嚓。前方的玻璃窗蒙了一层厚厚的霜花,可见外面冷成了什么样子。这已经是第四天了,煤厂的大马车试试探探的又往霍府去了两次,每一次都是被警察原路撵了回去。这个天气,没水,没电,没煤,没暖气,那日子可怎么熬?花园子还烧光了,大概想捡些枯枝败叶当柴禾都不成。顾承喜发现自己的脑子永远跟不上霍相贞——都这样了,还打什么啊?你打得过吗?明知道是个必败的结果,你还要吃亏受罪的硬扛,这不是傻吗?
顾承喜还是感觉自己爱霍相贞,虽然他越来越发现自己和他是志不同道不合。他认为是个人就该知道趋利避害,可霍相贞好像就不明白——或者是明白的,然而“明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不知道他到底图个什么,仿佛纯粹只是想要作死。
思来想去的,顾承喜翻腾出了一肚子的乱麻,也不知该从何说起,总而言之,他想把霍相贞五花大绑的捆成粽子,然后劈头盖脸的揍他一顿,直接打成平安最好。不绑不行,不绑的话打不过他。那饭量,那力气,那胳膊,那大腿,两个顾承喜一起上阵,大概可以制服了他。
要不然怎么办?他这么倔,这么不识好歹,这么听不懂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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