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先斩后奏倒也不失为一种引刃而解的(1 / 2)
寅时,天上仅有一道晨光,红墙宫城内除了打更的声儿,再无别的,午门外按着惯例站满了等候的大臣,有的默不作声闭目养神,有的则与身旁同来或平日里关系本就较好的窃窃私语,话题内容无一例外竟皆是有关甲午战时前线的状况和昨日北洋水师进宫求见太后的具体情况,说时还会都时常用目光偷偷瞥向话题主角,此时正仰头望天,双唇紧抿,难得板出一副与家里因身体抱恙,好些日子没到宫里来上朝的老爷子一样严肃脸,光看猜不出是在想什么的李鸿章,然后语气越发激动起来。
到了卯时,午门城楼上的鼓钟如期敲响,宫门打开,百官依次进入,过金水桥到广场开始整队,一品或以上阶级官爵或军机大臣,或六部尚书侍郎,或京城衙门一把手的大臣进入养心殿,经正厅,过明间西侧,到西暖阁,面圣议政,二品候在殿门外以备随时召见,三品在更外,三品以下在没有特召的情况下,并没有资格入宫上朝,加上近年来越来越多老臣以年迈的理由进谏要回府休养,卸除官职或是传给家中年龄和合适的子嗣代为继承,所以真正,光绪每天早上要面对的朝臣并不多。
加上他五岁便被慈禧慈安二位太后扶持登基,虽然那时还是垂帘听政,他只需坐着听,并不用真的说些什么,下决定的也不会是他,可该到的礼仪还是得到的,慈禧素来严厉,容不得他出一丝差错,尤其是在他呼喊着要回家,死拉着偶然跟着亲王入宫一次的醇亲王福晋,自己的生母,不肯放手之后。
原本就艰难的处境更甚了,他是一点错都不能犯下的,所以即便每次下朝了他都想赶紧离开,还是会绷着,乖乖坐好,等到最后一位大臣离开了,才有所动作,那时候朝臣远比现在多上许多,一心为国的也比现在多上很多很多,如今放眼望去,这大殿上站着的只剩下帝党后党了,即便是站在他这边的也是为自己身利益着想的更多,幼时只觉得身累,每日都要读那些看不懂的书,早起上朝然后就是私塾,天气好时连出去御花园走走都不成,现在是心累,每天对着这些虚假的皮脸儿,不能戳破也不能说,还得自己骗自己,多累啊活着!
有时候光绪会想,要是初见李莲英时,他听进去王商一句话,不说不该说的话,即便心中这么想也不这么说出来,但凡他当初听进去一句,就不会被李莲英徇私报复离间他与慈禧的母子关系,若一开始关系打好,现在慈禧也不至于处处都喜欢压着他,不就是觉得自己的心不向着她嘛!这才防备的厉害,要是当年自己能学聪明些,能为人处事些,会不会如今局面就不会变得这么僵硬了?慈禧也不会明知道前线无论是军粮还是物资都紧缺,还变本加厉的挪用北洋水师的军资来为自己筹备六旬万寿,就为跟自己过不去,想要继续从前一样独揽政权了。
人生有时候就是如此,走错一步,接下去就步步都错了。
这话还是珍格儿跟他说过的,记得当时他还笑话过她,怎么年纪轻轻的,这说起话来,居然比他还老成,现在听起来,倒是真相了。
“从战事爆发到现在整整十天了,十天,军机,六部,联合起来商议了如此之久的时间,你们居然告诉我,时至今日,你们还是没能决定下来到底我们要不要派援兵去给朝鲜吗?”光绪看着手上这一堆堆意见各不相同的奏折,头就疼得厉害,在那些密密麻麻小如蚂蚁的字下,双眼更是看得难受,又干又涩的,本就正是烦躁,火烧眉毛的时候了,面前还没一个能给他准确话的人,当即拍案而起,甩手,奋力将手中原本拿着,好久不来一次上朝醇亲王的奏折丢在了地上,截然不同往日里好说话,温柔,横眉怒目,“你们是不是都想做缩头乌龟?是不是都想着只要这战火烧不到自家门口就能做甩手掌柜?朝鲜是我们的臣属国,要是被倭国夺去了,那中朝的颜面何在?大清的颜面何在?你们是不是都想着以后朕登极乐没脸去见列祖列宗?!都什么时候了,难道你们以为办个寿典就能增长前线士气,就能告诉倭国打就打,咱们没在怕?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军粮,军资,前线正在辛苦的为守护你们这些抛头颅洒热血啊!你们怎么做得出克扣他们一口热饭就为了自己扩张奢摩这种缺德事儿?”
醇亲王垂眸瞄了眼正好摔在了自己脚边不远处的奏折,在看清上头上奏人名后,侧目斜睨,横瞪了一眼站在自己左后方的从进来到现在依旧面无表情,让人猜不出情绪的李鸿章,但见形势不妙,没等李鸿章有所察觉,抬眼回应就收回视线,上前一步,甩袖跪下,“皇上真真儿是误会太后的意思了,太后之所以坚持照常举行寿典,为的不是奢摩欢乐,更不是在朝堂上树立威信,是为了皇上好啊!是要告诉天下人你们母子同心其利断金,自古以来皇室之间和睦,国势方能安稳,不起内斗,内忧外患,皇上,其实太后她挪用军资也是不得以才为之的,国库连年亏损,不挪军资,那些上好的布匹绸缎用什么来付?纵使是天子买东西不给钱,总归是不妥当的吧?所以.......”
光绪是越听心里头那把火就烧得越旺,从前他念在醇亲王好歹是他生父的份儿上,对他不管对错,胳膊肘朝外拐,与太后蛇鼠一窝,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说什么了,没想到如此纵容,反而让他越发变本加厉起来,现在这混淆视听的技能是一日比一日见长啊!
又是用力一拍案,起身,甩开见他此举动,欲要走过来阻拦他的王德权从旁伸来的手,径直朝跪在殿中央醇亲王快步走去,声音大得震得凡是在这大殿之上站着的都顿觉耳膜刺痛,“醇亲王啊醇亲王,朕今天就把话给你撂在这了,朕早有决断,不管你们怎么想,朕已经.......”可惜话刚说到一半,就被眼疾手快的李鸿章给抬手打断了。
只见李鸿章不知何时从旁闪身过来,竟直接挡在了光绪和醇亲王的面前,抬起左手搭在光绪右手上,头微垂,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语重心长道,“皇上莫要心急,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即便您解释再多遍他也不会明白的,但这话一说出来,恐怕就会耽误大事,臣希望皇上顾全大局,切勿因为一时的意气用事,最后追悔莫及。”
光绪会意,咬牙,极力压下心中汹涌翻滚的怒火,转身,摆手,“下朝吧下朝吧!今日朕有些累了,我们明日再商讨,今晚回去给朕好好想一想到底应该怎么办?朕不要模模糊糊的,要确切的答案,要是明日再给不出来,就都告老还乡算了,不要来见朕了,省的惹朕心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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