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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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到哪里了?

洛婵打了一个小小的呵欠,支起身将车帘揭开,往外看去,却见马车停在了一处地方,前方漫山遍野都是花树,有粉有白,因着不知何时下起了蒙蒙的细雨,山野间笼着一层薄薄的水雾,一条河自山谷蜿蜒而出,河水潺潺,清澈见底,间或有粉色白色的花瓣漂浮在其中,顺流而下,山间的鸟儿振翅飞起,洒落下一串串清亮的啾鸣,十分悦耳。

眼前这景象宛如仙境一般,洛婵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又看向迟长青,想问问他这是哪里。

迟长青却没看见,一挥马鞭,马车便辚辚往山谷里驶去,洛婵连忙抓紧了车壁,生怕被颠下去,想退回车内,却又舍不得这沿途的风景,最后犹豫了好一阵,才悄悄看了看迟长青,慢慢地在他身旁的车舆上坐了下来,开始专心欣赏起来。

等过了山谷口,路便渐渐窄了,最后只容一辆马车单独通过,而视野却倏然变得开阔了,洛婵看见前方是一大片田地,也不知种了什么,青嫩嫩的,宛如一张上好的绒毯,十分可爱。

路边有一株高大的桃树,此时满树的花灼灼盛放,落了满地的花瓣,马车经过时,洛婵忍不住仰起脖子看,那些花瓣被风吹落在她怀中,美不胜收。

远处是一个村落,房屋间升起袅袅炊烟,传来鸡犬之声,又有许多孩童嬉笑着在田间追打玩闹,待看见了路上的马车,便都停了下来,好奇地张望,迟家庄不大,乡里邻居的都是些熟面孔,对彼此家中的情况都清楚,东家养了几只鸭,西家养了几只羊,可谓了如指掌,还从没听说过谁家里有马的,做苦力干农活的人家都养牛,若要驮一些重物,养一匹骡子都顶天了,谁养得起马?这怕是谁家里来外乡的亲戚了。

于是很快,外乡人迟长青和洛婵从入村开始,就收到了路上村民们的注视,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无一例外,都是好奇,最调皮的要数那些小孩儿们,他们全不避讳,干脆直接追着马车跑,要跟着去瞧热闹。

到了村口位置,就是一个三岔口,马车便停了下来,没再继续往前走了,洛婵便转头看他,眼里浮现几分疑惑,到了?

旁边有一座小院子,恰在这时,屋里转出来一个年轻妇人,一抬眼就注意到了院子外的马车,愣了一下才道:“你们是做什么的?”

她的口音很重,洛婵起初还没听懂她在说什么,紧跟着迟长青便开口问道:“这位婶婶,敢问小桥湾往哪边走?”

那妇人的目光在他面上扫过,才答道:“小桥湾?往最右边那一条路进去就是了。”

迟长青便道了谢,那妇人又好奇道:“客人是满贵叔家的亲戚么?”

迟长青道:“不是。”

他说完,便赶着马车往右边的岔路进去了,迟家庄的村落屋子都聚在一处,一条河正好将村子绕了半圈,有个拐弯的地方建了一座小木桥,桥边有好几户人家,这便是小桥湾了。

看见那座古朴的木桥,迟长青的脑海中总算有了些印象,在他很小的时候,母亲尚在人世,曾经带着他与兄长一同回乡祭祖,但之后没多久,父亲便出征了,紧跟着兄长也入了军中,迟长青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如今能找到地方,还是全凭着母亲带他来的那一次。

木桥旁一共有三户人家,正中间的那一户很明显是荒废了,屋顶上都长满了干枯的茅草,还有些青嫩嫩的草芽正在试图生长,洛婵正打量着,马车就在这一户门口停了下来,迟长青跃下马车,对她道:“到了。”

这次是真的到了,洛婵下了马车,回头一看,那些跟着瞧热闹的孩子们立即一窝蜂散开,远远还听见有几个在兴奋地喊,小桥湾的荒屋里有人来了!

野草,荒屋,麻雀乱飞。

洛婵震惊地盯着那瓦片都快掉光了的门头,表情还有些发愣,她长了这么大,还从未见过这样破旧的屋子,这真的能住人吗?会不会下一刻就塌掉?

大将军也有些愣神,但见小哑巴还在发呆,像是被惊住了,便轻咳一声,道:“听我娘说,这是我曾祖爷爷那会儿修的屋子了,应该还算结实。”

然而从他祖爷爷那一辈开始,就没怎么住过了,至于会不会塌,老实说,大将军也不清楚,毕竟在将军府里,他家的马厩都比这屋子要好得多。

第20章 小哑巴真是气性大。

大门虽然破旧,门上的锁还是完好的,牢牢把着门,迟长青自然是没有锁匙,他想了想,用剑柄在那锁头上狠狠一磕,锁头就啪地打开来,迟长青随手扯下,将院门推开,粗嘎的门轴声听起来令人牙酸不已,院子里传来了一阵振翅声,扑啦啦的乱响,无数麻雀惊飞起来,发出唧唧咋咋的叫声,四散开去。

洛婵小心翼翼地跟着迟长青进了院子,院子里长了许多荒草,几乎与腰齐高,甚至有些都将地上的石板顶得拱起了,大概是因为年岁已久,院墙上的墙皮都被风雨剥落下来,斑斑驳驳,没一块好的,到处都长满了苍翠的青苔,墙角甚至还开了一两朵不知名的小花。

院子里虽然荒芜,但是好在屋子还算完整,只除了屋檐上的一些瓦片掉了下来以外,窗纸也已经破破烂烂了,门上的锁也没了,迟长青推开了大门,回头叮嘱洛婵一声:“先别进来。”

洛婵点点头,看着他进去了屋子,这才开始好奇地四下张望,一只燕子自外面飞进来,停在了屋梁上,喳喳叫着,紧跟着就钻进了梁上的泥洞里。

洛婵惊奇地看着那个泥巴鼓包,长得就像一个倒扣的碗,里面还传来燕子的叫声,迟长青出来的时候,看见小哑巴正仰着脖子往上看,也不知看什么这么入神,他跟着瞧了一眼,恰好看见一只燕子从窝里钻出来,振翅飞远了。

他随口道:“那是燕子的巢。”

洛婵看了他一眼,没理会,转身自己进了屋子,留下迟长青一个人站在原地,心里有些好笑,小哑巴真是气性大。

因着窗户破了,屋里倒还算明亮,洛婵转悠了一圈,只有一个感觉,又小又破,从外面看不出来,屋顶的瓦片也有些掉了,屋子里空荡荡的,除了一些零七碎八的东西以外,其余什么也没有,洛婵自小是锦绣堆里养出来的,见惯了高屋豪宅,她简直想象不出世上还有这样残破的房子,既觉得震撼,又觉得新奇。

正在这时,她听见外面传来了些微的人声,洛婵走到窗边看了一眼,只见迟长青正站在院子里与一个老人说着话,老人的口音很重,洛婵需要很费劲才能明白他的意思,大致是问迟长青是从哪里回来,为何只有他一人,父母兄弟呢。

迟长青答道:“都去世了,只有我一个人还活着,京城里找不到营生,过不下去了,听母亲过世前曾说起,在老家还有祖屋和几亩薄田,就想回来算了,好歹能活。”

他说这话的声音很是平静,洛婵看着男人挺拔颀长的身影,有些愣神,那老人显然十分怜悯他,叹了一口气,道:“从前只知道你祖父他们是去外地谋生了,过上了好日子,没想到啊,几十年不见,竟然都已作了古,走在了我的前头。”

迟长青曾听母亲提起过,几十年前,宁阳省一带大旱,颗粒无收,闹起了饥荒,祖父带着一大家子逃荒去了,后来为了能活下去,领着父亲一同入了伍,恰逢边关起了战事,父子齐上阵,竟捞了几次头功,父亲在军中苦练武艺,又悍不畏死,得了重用,家里境况就一日日好了起来。

那老人是迟家庄的村长,刚刚听说了小桥湾的荒屋的主人家回来了,这才连忙赶过来看,却见旧邻家竟然只剩下了一个孤零零的孙儿,又叹了一声作孽,道:“你们这祖屋荒废多年,估计家什都不能用了,眼下到了晌午饭点时候,不如你跟阿爷回去,等吃过午饭,我让大洪他们父子来给你搭把手,把这屋子修一修,好歹能住。”

迟长青想了想,倒是没拒绝,只是笑笑道:“那就谢谢阿爷了。”

村长哎了一声,道:“我从前还与你的阿爷常常一道饮酒,去镇上学做木匠活儿呢,想不到啊,人老了老了,走得飞快。”

他叹了气,又对迟长青道:“那你先忙着,等时候到了,我就让松儿来叫你们。”

迟长青又道了谢,老村长才拄着拐棍出了院子,迟长青转过身来,正站在窗户破洞边往外看的洛婵冷不丁对上了他的视线,她下意识往旁边一躲,跟做了贼似的藏起来,尽管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好在心里默念道,听人壁脚,非君子所为。

她在屋子里等了一阵,没见迟长青有什么动静,便磨磨蹭蹭地出门来,却见他正在提着剑从院子外进来,洛婵吓了一跳,他拿剑做什么?

迟长青看了她一眼,拔剑出鞘,然后……开始除草。

大将军的佩剑自然是极好的,由良匠亲手打造,于北漠战场上不知染过多少戎狄的鲜血,所向披靡,剑刃锋利无匹,吹毛可断,寒光熠熠,所以斩起草来,也……十分轻松。

洛婵站在台阶上,也不知该做什么好,只好盯着大将军干活儿,发了一阵呆,腿都有些麻了,她又绕着不大的院子走了一圈,最后在墙边站住了。

迟长青斩尽了荒草,才想起旁边的洛婵半晌没动静了,立即转身去寻,却见小哑巴正蹲在墙边,低着头不知在做什么,十分专注认真。

迟长青生了几分好奇,慢慢走过去,却见墙角的荒草中长了两朵小花,指甲盖那么大的花瓣,粉□□白的,花茎纤弱,在风中轻轻摇曳着,仿佛随时都会被吹折了去,而洛婵正在一点点将它四周的荒草都拔了,极其耐心地呵护着那两朵小花。

迟长青:……

罢了,她自己不觉得无聊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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