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节(2 / 2)
秋收刚过,建邺的气温却还是蒸腾着。
但丰收的气息,还是在这里蔓延。
一个卖饴糖的小贩用着细竹棍滚着糖丝,吸引了大群孩子。
大街上,一个精致可爱的三岁小孩努力挣脱了父亲的怀抱,吵着走在青石铺就的街道上,才一落地,就哒哒哒地像炮弹一样冲出去,引得母亲急忙跟上。
“你这小儿越是康健了。”一名二十七八的年轻文士微笑道。
“太真过誉,”孩子父亲谦虚了一下,“想是女帝治下之土,更养人吧。”
两人于是又吹捧了下自己的上司,便说起了江南如今的变动。
“太真你从上党郡守一越而成扬州刺史,深受陛下看重,这将来已经是定然入尚书台了。”桓彝赞道。
前任上党太守,现任扬州刺史的温峤闻言,微笑道:“以后之事,谁又说得准呢,我等还得尽心竭力才能回报重任,如此,你也不必再锻炼酒量了。”
桓彝闻言大笑:“改易风气,正如此。”
如今说他最佩服女帝的事情,无疑就是她带起的务实之风了。
他家本是儒学传家,但当年南渡之时,为了护家求官,不得跟着那些名士们汹酒裸奔,嗑药谈玄,越是大胆前卫,越是能得风声,但这些事情,他真是从心底里厌恶,却又不得不加入,废了无尽的功夫,才成功挤身“江左八达”的名士圈,天知道他为此付出了什么。
但现在是女帝持政,把原来那些空会谈玄、不懂俗物的官员们纷纷扫地出门,因此南方官场的风气顿时为之一清,他们这些人,终于也不必装得放荡不羁,可以安心做些实事以惠民。
温峤自是同意,两人又说起了如今的许多宗族,很多也看清了局面,不再纠结复兴九品官制,而是开始放下身段,试图进入基层,开始积累经验,这也是智者之道。
毕竟都是经历过动荡,知道太平盛世的可贵,宗族能带领族人熬过乱世,也是有自己的独道之处。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过繁华的街道,周围一处的面摊散发的热气,旁边不远一处炸油果子,地上摆着小摊卖着自家做的一些鞋帽、竹编,还有人表演卖艺,生意都很兴旺,至少围观者甚多。
“这建邺还算繁华。”温峤赞道。
“原来可不是这样,这是新修整的棚区,”桓彝指了指远处,“那边那一块,是还旧户的瓦房,剩下的,便全做了新铺,又靠着秦淮河口,行货便捷,这才有如此盛景。”
“盛景?”温峤嘴角显出不屑之色,“茂伦你是未见我治下潞城,回头你我去看看,便知何为兴盛。”
“哈,女帝治下,都是迟早之事。”
两人说说笑笑,走过这片繁华的新区,前边跑来跑去的小孩子终于累了,伏在父亲怀里,不一会便安然睡去。
温峤凝视着小儿无邪的睡颜,一时无尽感慨,十年前,他还和叔叔北上晋阳,被那些异人挤下牛车,为山河倾颓而奔走图救,那时的他的,为了家族生计,还得从崔家两个小辈之手图些财货,困窘至此。
如今不到十年,大半天下都已安泰,八王之乱,洛阳陷落,衣冠南渡,明明才过数年,却都遥远的有些恍惚起来,城市的喧嚣落在耳中,仿佛所有纷争,都属于另一个世界。
第262章 意料之外
建邺城里,东宛宫中。
天刚刚下了雨,一名少年行色匆忙地进入一处内宛,还未进门,便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猛烈咳嗽。
曾经的东晋太子司马绍来不及脱履,便直直入内,就见父亲撑在榻上,几乎咳地要昏迷过去。
“父、父王,你怎么样了?”司马绍急忙上前给他顺气,好半天,才见司马睿的咳嗽平息下来,“我已请了大夫,他等会就将过来。”
司马睿挥挥手:“一点老病,如今家中沦落,还是莫要再惹人注目了。”
司马绍叹息一声:“父王你的身体要紧。”
司马睿无奈地摇头:“都到这个境地,吾若早些去了,也多省些麻烦。”
司马绍转移话题道:“父亲,吾欲居家迁去北方,回琅琊旧地,你看如何?”
“嗯?”司马睿皱眉道,“可是有人为难你了?”
“并无,”司马绍苦笑道,“然如今城中诸世家,皆视我等为蛇蝎,若久留于此,难免不生事端啊。”
历来,王朝遗民都是最大的靶子,一遇到谁人有反心,便会拖着前朝血脉出来竖旗,不说汉献帝楚义帝这些古人,前两年,不还有司马邺那个倒霉蛋被强行立为皇太子么?
尤其是如今女帝还在建邺,他们一家人便活得心惊胆颤,就怕哪个家族想不开,前来私会他们司马家复辟。
“依你之见呢?”司马睿虽病重,也懂得这些道理。
“听闻再过些日子,女帝便将起驾回蓟城,若如此,不妨与王驾同行,一来表示归顺,二来也离开江南这是非之地。”司马绍小心地看着父亲,目光有些忐忑,低地道。
“不必试探,”司马睿长叹道,“吾已再无称帝之心,你此阳谋,也算可行,便如此吧。”
女帝虽然一直没对他们司马王室做什么手段,只是闲置不顾,但却不可能真将他们留在江南,留下隐患,起驾之时,必会处理他们,与其如此,不如主动示好,像吴王一家那样,在没有什么牵连的北方安稳生活。
儿子担心他还想留在南地,却是多虑,他当这皇帝一年,就已经去了半条命,不是权臣就是强帝,还落个亡国之君的名声,他都四十的人了,还有什么可折腾的。
司马绍顿时轻松起来:“父王英明。”
两人又说了一会私话,司马绍起身,让父亲好好休息,便去了妻子那里。
他的妻子庾氏正在婴儿床前缝些小物,见夫君前来,立刻起身相迎。
司马绍一边小声抱怨她行礼的习惯还没改过来,一边走到婴儿床前,逗弄自己刚刚满月的女儿。
“家兄先前来过,”庾氏小声道,“你没遇到他吧?”
“未见,他必是走的角门,可不是躲着我,”司马绍轻蔑一笑,又安抚妻子道,“你不必忧心,北地物产丰盈,道上的水路也不怎么颠簸,兴男虽才百日,却也健壮,必不会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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