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1 / 2)
“多大年纪了,还玩离家出走,我7岁以后就不用这套了好吗?”周继说笑着将人领到了自己开的画室……隔壁的一间小屋子,“喏,有桌有椅有厕所,隔音也不错,等我去给你搬个床过来,凑合凑合,就在这儿住下吧。”
小屋面积不过七八个平方,正对门有扇窗户,窗帘很厚,光线昏暗得很。
进门靠右的一面墙上全贴满了报纸,略显怪异。
两人所在的地方是广云市医学院的教学楼,周继的母亲,也就是冯殊的大姨,是学校副校长。
大姨表面上不支持儿子走学美术的路,私底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他将这里改造成画室,开班挣点留学资金。
此处原本是要当做行为观察室的,装修得很齐全,奈何心理学系一直没办起来,便空置了。
“咱们站的这里属于‘观察室’,”昏暗的小房间中,周继将墙上的报纸揭开一角,底下是块玻璃,透过它,居然能看见另一边画室里的状况,“对面那边,是……”
“是原本的‘活动室’。”冯殊接话。
周继嘿嘿一笑:“不愧是学霸。”
“我本科辅修了心理学。”冯殊望着占了半个墙壁的玻璃。
那是面单向透视镜,光线条件满足的情况下,观察室的人可以看到活动室内的情况,对面却看不到这边。
周继还欲交待点什么,等床被送过来,冯殊叫他离开:“我想一个人待段时间。”
“我也不能进来?”
他说是的,谁都不见。
冯殊神色始终淡淡的,看不出太激烈的情绪,话语平和,想独处的意愿隐忍而强烈。周继本打算再争取下,每天来陪他消遣消遣,想了想,什么都没说。
在这种程度的痛苦面前,任何自以为是的建议都是不合时宜的。
冯殊在此处安顿了下来。
——比起安顿,这种行为说成“躲”更合适。
他是白吃了冯家二十年米的野种,是难以启齿的家丑,他的存在是扇在冯家人脸上的鲜红巴掌印,必须遮住,见不得光。
无需任何人给出指示,冯殊自己走进这间昏暗的小屋,很短的时间里都不打算再出去。
如果可以,他想连窗外的月光都熄灭。
直到某个平淡得连日期都没被记住的傍晚,书桌前的玻璃墙上,一张遮住视线的报纸掉落了下来。
冯殊当时在看一本厚厚的《西氏内科学》。
听到纸张落地的嚓嚓声,他抬起头。
夏知蔷的脸毫无预料地出现在空出来的玻璃中。那边是夕阳灿烂的大开间画室,光给空气镀了层金色,让置身其中的她看起来像某种毛乎乎的、暖色系的小动物。
兴许是久不见人,太寂寞了,冯殊没有马上拿报纸遮住这个缺角,而是静静看近在咫尺的夏知蔷笨拙地试用唇彩,心底某个地方略微柔和了几分。
他在无意中开口,说“这个好”,然后吓跑了她。
只当是个可爱的意外,心跳回到正常频率的冯殊,于睡前将报纸重新贴了回去。
隔天下午,高于隔音范围的吵闹声经由画室传来,他不得不掀开报纸查看。
原来是周继从隔壁楼“偷”了个医用人体骨架,打算给小孩儿们当教具,免得画人画得歪七扭八,最基本的解剖知识都弄错。
人体骨架这种带着点神秘恐怖色彩的东西,让一群少男少女兴奋非常,惊叫声议论声起此彼伏。
骨架在搬运途中弄散了,肱骨尺骨桡骨掉了一地,股骨大腿骨亦然,整体七零八落的。
周继拼装到一半就失了耐心。他扫视周围,忽然指向看起来最乖巧听话的夏知蔷:“你叫什么来着……”
夏知蔷张嘴,支支吾吾的,有人替她答:“她叫季薇薇!”
“行。薇薇啊,你不是总要等你妹妹一起下课吗?等的时候把它拼起来,就当帮老师忙了,好不好?”
夏知蔷怕得要死,从头到尾站在人群最外围,听到后直摇头:“我、我怕。”
“这又不是真的人骨头,照着图纸拧个螺丝而已,拼好了每天都得画它,现在就怕了,以后怎么办?”
下了课,甩手掌柜周继一走,画室里便只剩下夏知蔷,和那副缺胳膊少腿的骨架子。
她手握螺丝刀,无从下手,跟它大眼瞪小眼,五官纠结得像要哭了一样。
前一天,冯殊刚看到过夏知蔷试涂唇膏时的惬意悠闲,和被吓到后的惊恐狼狈,这副发愁又委屈的神情……挺新鲜。
恼怒于心不够静,杂念多,更无法容忍自己像偷窥狂一样继续做奇怪的事情,冯殊将报纸重新贴好,翻了几页书。
十来分钟后抬起头,他发现这个薇薇将尺骨安在了肩胛骨上;
他又看了两行书,再抬头,薇薇把桡骨和髋骨拼到了一起;
勉强读进去三五个字,冯殊坐不住了——他真的不懂,为什么会有人无知到将肋骨往腿上接?
“你……”
他吐出一个字,很快停住。
一是不想被人记住自己的声音,二来……有个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踏进画室。
两人很熟的样子,小声嘀咕了一阵,那姑娘气得眉毛竖起来:“天要黑了,周继让你拼完你就非得今天拼完?他给钱了么他?没给钱加个什么班,走,我哥请我吃好吃的,你一起去嘛。”
她将“薇薇”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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