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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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脏在一瞬间狂跳起来,如浴火重生,如死灰复燃,泼天的绝望转瞬再无踪影。

花不语分不清这是幻觉,抑或梦境,他能看清那近在咫尺的睫毛细微地颤抖,缓缓掀开的薄玉似的眼睑下,冷泉一般幽深透彻的眸子。

眼神是骗不了人的,那里面的情愫在互通的心意面前无所遁形。

那一刻,心中仿佛有粒烧焦的种子,带着无限生机的嫩芽破开那焦死的外壳,向着四面八方蔓延开来。

这个吻并不绵长,却极尽温柔,花不语呆愣地看着慢慢退开的人,只觉双手奉上这条命,也再无遗憾了。

他张了张口。

胸前落下那双骨感瘦削的手,掌心分明是凉的,却有什么奔涌进他的胸膛里。

花不语还未从这突如其来的惊喜中缓神,那双手只轻轻推了他一把,四周景色变幻,再清明时,已是在山门之外。

此处花不语再熟悉不过,李淑君磨蹭,他常停在门前等她,那一条蜿蜒的石径的某处,便是天元门的正门,但凡正统的天元门弟子出入,都得从此。

花不语身上还有修为大失的无力,却再找不到刚醒来时那种彻骨的阴寒,他心中一紧,仿佛想到了什么。

不……

他踉跄地站起,每接近那结界一步,便越是恐慌,越是呼吸困难。

终于,他触到了那无形的结界,如触碰着春日清澈的水面,结界上荡开薄薄的水波,花不语再向前,穿过那水面,却再次出现在了山门之外。

他确实,再进不去了。

阳光烤在背上,很烫,他体内的诅咒分明已被拔除,他却心寒得快要死去。

从今往后,他再没有进天元门的资格,也不再是……天元仙尊的座下弟子了。

花不语以为自己会发疯,会失控,会像从前那样失去自我,可他却从未如此冷静,从未如此清醒。

他清醒地知道,他被赶出来了,就再也无法在他身边了。

不是恐吓或者威胁,也不是气话,季沧笙真的把他赶出了天元门。

他怎么能赶他走……

花不语能明显感受到与之前的差异,即使他现在悲伤又愤怒,却能控制下来不再有那种紧绷的失控感。

他不知道季沧笙在那一瞬对自己做了什么。他不用死了,却没有半分释然,他只想回去,诅咒可解倒罢了,若是……若是……

花不语不敢想下去,他看向山门之处,从未有过的强烈无力感几欲将他淹没。

日头越来越烈,天空蓝得不真实,云朵又白又厚,被阳光照得发亮。

阳光将地面晒得发烫,连风都是微热的,花不语就这么跪在石阶上,背脊挺拔,面色却如大病初愈的惨白。

不过半个时辰,山门结界之处涟漪微泛,一身着弟子服的女子浮出,见到花不语神色一凝,眼底浸着掩不住的悲伤。

李淑君贴着石径的边缘走到花不语身侧,抱着装满储物戒与储物袋的布袋,跪在花不语旁边,低声说道:“师兄,天元仙尊让我把……”

李淑君说着哽咽起来:“二十二上仙正在主殿劝说,可天元仙尊态度很坚决……”

花不语目不斜视,像一座塑像般跪在那里,他修为大跌,又身受重伤,此时额边已浸出了细汗,绕是他向来与柔弱一词搭不上干系,可此时却莫名透出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李淑君陪在他旁边跪着,时不时急促地将落下来的眼泪偷偷抹掉,日头流转,不会儿便换作了夕阳,这么斜斜照着,将大地铺上一层血色。

除李淑君外,再没有人经过此地。

小姑娘眼泪哭干了,她现在的修为和花不语差不多,也觉得疲惫,跪不住了,身子有些摇晃,还是咬着牙没离开。

“贤淑。”花不语蓦然开口了。

“师兄,你说。”李淑君精神一震,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会过问,因为她知道,她什么忙也帮不上,他们不想让她知道的,自然有他们的道理。

可只是不想看他们这般折磨。

她想,或许,事情并没有到这般无可挽回的地步,天元仙尊禁止天元峰的弟子再与花不语接触,可没让她也不准。

“你说过,每个人的颜色是不一样的,我,是什么颜色?”

“师兄是……唔!”李淑君惊呼着捂住了嘴,她满是不可置信地看向花不语,眼睫抖动,落干了的眼泪刷地又掉下来。

花不语心中一沉。

“师兄,我……”李淑君哽咽起来,“师兄的颜色很鲜明,很柔亮,干净又透彻……是非常,非常好的人。”

自入天元门正式修炼之后,李淑君能看的越来越清楚了,她惊讶地发现,那些染在花不语颜色中的墨点彻底不见了。

“贤淑,你跟我说实话,我与之前,有何不同。”

李淑君只顾着兴奋,没听出花不语语气中压抑的沉重,她擦了擦眼泪:“之前……之前,嗝。”

她哭得有些岔气,便没压抑着声音,像声嘶力竭般吼着:“之前师兄的颜色也是如此,但是,但是不知道为何,又一团墨色横亘,那墨色很可怕,师兄有时候很可怕,那墨色就会变得很大很大,像要把一切颜色吞了一样可怕……”

李淑君哭得脑袋发昏,说不定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花不语却听懂了。

他捏在身侧的手颤抖着,不是错觉,自己身上的诅咒被拔除了,再没有令人疯狂的失控感,再没有阴气入体却滋养生息的违和感,他终于……成了一个正常人,不再是复活恶魔的肉.皿,真的……不用死了。

是季沧笙救了他。

可季沧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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