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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金刚经》
孔舟做了个梦,她总是重复地做一个梦,在大道上奔跑追赶什么,等好不容易追到了,又重新回到起点奔跑。
然而这次她没有梦见自己追逐什么,也不是漆黑一片,她梦见了很多人,形形色色,忽闪忽闪。
她似乎在人群中逆行。
然后恍惚着,在梦里恢复了意识——
她又站在了那条大路上,路面空旷,两旁种着整排的水杉,一只像是兔子又像松鼠的不明动物从一棵水杉的后面跳出来,胆大地在路中央奔跑。
奇怪的是,明明连水杉树枝映在地上的斑驳光影都清晰无比,却怎么也看不清那只小动物的长相。
她想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抬脚追了上去,这条路很长,过了几个弯道,依然像没有尽头,孔舟也不觉得累,紧紧追着前面的小东西。
小动物越跑越快,越来越看不真切。
突然,她脚底一空,路没了,刚刚还是艳阳高照,顷刻就陷入了黑暗,像是太阳即将没入大地的最后一瞬,只能看见模糊的虚影。
周围一片空旷,正前方有一些不明身影靠近,影影绰绰朝她走来,经过身边,最后消失不见。
孔舟不喜欢吃药,但凡是药通通不按时吃,尤其是那些缓解心情的,吃完就只想睡觉,没精神眼睁不开,浑身提不起来一点劲。有时她没法集中注意力容易思绪乱飞,但吃完药对工作和生活影响更大。
今天她想好好睡一觉,就在躺下前服了点药——
那些影子开口说话了:
“老板,您有梦想吗?”
“向死而生,向活而死。”
……
“愿您永远心怀善良,积极向上。”
孔舟睁开了眼,药效还在,她很难睁开,但意识已经完全清醒,努力了一会,终于睁开了一条缝。
这些话语不停在脑子里回荡,静躺了许久,终于醒来了。窗帘留了一道缝隙,夕阳的光辉顺着缝隙溜进屋里,想要柔化被照到的地方。
可惜,屋里开了空调,感受不到它的热情,没搭理它。
孔舟从床上坐起来,在抽屉里摸了摸,摸到一个本子,封面是硬纸板,可以很好的维持夹在里面的照片免受折损。
集邮册最后一张照片被她带回来了,这张照片是爷爷自己拍的,技术不怎么样,有点模糊,也正因为模糊,有种说不上的朦胧感,反而显得照片里的人更精致。
孔舟望着照片出神。
“远去吧。”
她还在发愣,接到了谢宋打来的电话,她“喂”了一声,发现声音有点沙哑,清了清嗓子:“喂?”
谢宋愣了一小瞬:“没事吧?”
“没事,我刚睡醒。”
谢宋轻出了口气:“那就好。我都听说了,我怕你找不到人说话,你要是有什么事,就跟我说说吧。”
孔舟摸了摸照片的一角,她并不想说话,“没事,我最近都在调理作息。”
“那还挺好的,我之前一直让你调理你都没听,这次正好。”
她嗯了一声,把照片夹会本子里:“你在忙吧?”
提到这个,谢宋一直绷着的声音瞬间松了绳:“嗐,我这不最近一直有点技术问题,今天请了个专家,给支了个招,正找人捯饬呢,我跟你说,这种东西可不容易,以前净吃了,原来还有这么多门道,防虫防病,生长灌溉,连栽个苗都大有搞头……”
孔舟没出声,安静地听她说。
谢宋呜里哇啦一口气说了一大堆,听不明白,看来是非常的“有搞头”,她滔滔不绝,好像攒了一肚子的话要抱怨,但字里行间,都透露出一股带着若隐若现的热情,让抱怨有了点不一样的归宿,听上去颇有点乐在其中。
本来是来听她说话的,现在倒成了找她说话了。
“喂?你还在吗?”
孔舟回过神:“我在。”
她刚回完在,谢宋就不在了,她那边不知道有什么事,老远有人叫了她一声,谢宋听完,就连三赶四地挂了电话。
孔舟又坐了须臾,把本子放下,下了床。她脚伸到地上摸索了一下,发现鞋不见了。
一只鞋套在脚上,左脚上的却没有,明明就放在床头……
她看了一圈周围没有,站起来找,屋里可见的空旷地方都没有,又没有养猫和狗,能去哪里呢?
她一掀床被,因为用力太猛,被子的一角被带到了地上,又趴到床底看。
依然没有。
不知道碰到了什么,空调的扇叶打开了,嗡响了几声,咔地一下张开,呼呼地就开始吹冷风。制冷的噪音吵得人心烦意乱,就像在心脏上安了一个振荡器。
孔舟捏着枕头,脑子里作响,她想关掉空调,摸索半天,遥控器又不知道窝到哪里去了。
连空调都要这时候来烦人。
突然间,她脑子一昏,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迅速缠绕全身,滋生出无数根细长的藤条,限制了她的行动力,她觉得浑身一软,再也分不出精神去翻找什么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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