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节(2 / 2)
钟盈是在蒋玉茭三十二岁的时候生的,那年代已经算是超大龄产妇。
“在盈盈出生前面十多年,你姑姑一直怀不上,为此应该在钟家也没少受委屈。”
现代女性结婚之后都会间接捆绑生育,而一旦生不出孩子,所有世俗的罪责和目光都全会堆积到女人身上,更何况还是那个年代的夫妻。
“你姑姑忍气吞声十多年,那十多年间钟寿成在外面也没少玩女人,但你姑姑因为没底气,所以也很难过问,直到你姑姑三十二岁那年怀了盈盈,盈盈出生后钟寿成倒是老实了一阵子,你姑姑可能以为苦日子也熬到头了,毕竟那时候钟寿成已经快要四十,孩子有了,公司也发展得很顺利,眼看着日子一天比一天舒心,结果没想到钟寿成有天突然抱了个儿子回来。”
那年老爷子都已经五十了,半百之年,往前风流了大半辈子,所有的委屈蒋玉茭都忍了,她大抵是想夫妻一场,他玩够了回来,两人还是可以白头偕老,共度晚年,甚至她都不可以不计较他一大把年纪还有其他女人,可是突然抱个儿子回来是怎么回事?
如若是私生子,私生子蒋玉茭也就认了,可钟寿成大摆筵席,高调承认自己老来得子,对外宣称是人工代孕,行,姑且真是人工代孕,但置于蒋玉茭何地?
“你姑姑骄傲了大半辈子,那次真是被活活剥了脸皮,但她也够聪明,怨气从来不放在脸上,还主动承担了抚养钟聿的责任。或许是年纪到了,也或许是在儿子这件事上让钟寿成觉得对她有了亏欠,钟聿被抱回来之后他倒改了很多,也基本没再出去玩过。”
老爷子风流多年,五十之后才知收敛,很难不令人怀疑他“有儿足矣”的思想。
“后来的事你基本也都知道了,这些年钟寿成一直很偏心,早就说过钟氏将来要留给钟聿,你姑姑这些年忍气吞声,怎么可能没怒气,结果老天还不开眼,居然让那兔崽子在外面生了个儿子,钟家就当是白捡了一个孙子,儿孙都齐了,老头儿大寿那天你也看到了,抱着那孩子激动得话都说不连贯,你姑姑又不傻,就现在这局面,一旦老爷子倒下,还能留什么给盈盈!”
“所以说到底她也是为了给盈盈多争点才会换了老爷子的药吧。”蒋缙问。
蒋玉伯笑着摇了摇头,“这倒未必!”
蒋缙:“什么意思?”
蒋玉伯:“争家产是一方面,但更多的可能只是为了争一口气。”
蒋缙:“这话怎么说?”
蒋玉伯冷笑:“以我对玉茭的了解,她要真想为盈盈争家产,早几年前就该动手,不至于等到钟聿羽翼渐丰还有了儿子,更何况就算现在老头死了,钟聿和那孩子都得分一份,留给盈盈的也没多少,她何必去冒这个险配合我们弄死钟寿成,这也正是我之前一直想不通的点,不过现在看了这份病历……”
蒋玉伯回头又瞄了眼桌上的纸,“答案显而易见了,她就是想拉钟寿成陪她一起上路而已。”
第308章 晕倒
蒋玉茭打完针吃过药躺下,可是没睡几个小时又被疼醒,在床上辗转反侧熬着,熬到半夜实在熬不住了,支撑着从床上爬了起来。
整个屋子空荡荡的,偌大一个南楼,白天都过于安静,到了夜里更像是被沉在深海里的一只瓶子,瓶子还被塞了盖子,静得一丝响动都没有。
蒋玉茭捂住抽痛的腹部走过去开了房间的灯,站在空阔的卧室里转了一圈,走到梳妆台前面,镜子里出现一张瘦削苍白,爬满皱纹的面孔,她扶着台面坐下,抚着自己的脸,可以清晰感受到上面粗糙干皱的触感。
老了,真的彻底老了。
她不惧老,甚至早几年前她还一直盼着可以快点老,老了就意味着人生快要折腾完,她终于可以歇一歇了。
这就好比一条很长的跑道,说马拉松也不为过,前面几十年她跑得太辛苦,太孤独,只有老了才能看到终点,到时候钟寿成也玩够了,玩不动了,只能回来守着她一起过完后面的日子,只可惜等真的到了最后一程,她发现似乎并不是那么回事。
钟寿成最近两年确实敛了性子,可能真的也是老了,落叶归根,确实也愿意呆在家里,加之后面身体出了点问题,医生要求静养,他就真的安安分分守在南楼。
起初蒋玉茭以为自己此前盼了大半辈子的日子终于来了,和丈夫日夜相对,朝夕相处,且他年纪要比她大,在家事事都要依赖她,让她有了一种被需要的满足感。
当然,宅子里有那么多佣人,钟寿成旁边还有钟泉可以随时伺候,不需要蒋玉茭事事亲力亲为,但她真的不假以他手,只要是关乎钟寿成的事,哪怕是给他沏一壶茶,添一件衣,她都要自己去干。
时间久了钟寿成对她还真产生了几分亲昵感,在家总是玉茭玉茭的喊。
玉茭,帮我去倒杯水。
玉茭,把这个拿去书房。
玉茭,今天厨房这鱼蒸得不错……
不知道的人都会觉得这是一对感情浓厚的老夫老妻,有时候就连蒋玉茭也有这种错觉,仿佛她跟钟寿成之间真的是经历了大半生风雨,待到晚年的时候相依为命,回归平淡家常,然而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又会突然清醒,看着身边熟睡的男人想,凭什么呢?年轻的时候你在外面花天酒地,好不得意,年纪大了玩不动了就回归家庭,她就必须天天端茶递水还要感恩戴德?
她心里不服气,也不甘心,可是只要等天一亮,她又会继续发自内心地去待老爷子好,这种自相矛盾的心态折磨着蒋玉茭,直至最终把她吞噬。
当然,她向老爷子下手也并不是一念之差,或许也挣扎过,煎熬过,一遍遍劝阻自己别做这种事,但老爷子对钟聿的偏心,包括后期豆豆认祖归宗,应该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潜移默化中,她心里那一点点期许被消耗殆尽,夜里看着枕边人,余下的就只有恨,这种恨终于在自己被确诊患有肠癌晚期的时候上升到了极致。
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犯下的错付出代价。
她一生算不上纯良,勾心斗角,逶迤作戏,内心的阴暗面早就把自己侵蚀,她在这个泥潭里堕落不可自拔。
谁说她要下地狱?她这大半生都一直在地狱里,如今就要离开,怎么可以独留钟寿成一人活在世上。
蒋玉茭撑着一口气出了卧室,外面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上一个人都没有,显得恨冷清。
蒋玉茭嫁进钟家的时候才二十岁,此后几十年大部分时间都住在这栋楼里,这里就像一个巨大的牢笼,捆绑住她的身体,自由和欲望,也像一个巨大的坟墓,埋葬了她的青春,爱情,最终还有生命。
蒋玉茭拖着沉重的身子往前走,走廊上的感应灯随着她的步伐一盏盏亮起来。
自钟寿成走后整个三楼就只有她一个人住,此时夜深如海,她看着隐隐透着光的尽头,加快脚步……
第二天一大早梁桢就被手机铃声吵醒,来电现实是南楼那边的座机。
“喂…”
“少奶奶!”梁桢刚开口就听到那边传来哭喊声,“少奶奶,老太太晕了,我打了电话送医院,可是小姐和少爷我都联系不上,你……能不能麻烦您来医院一趟?”
梁桢大概怎么也没想到蒋玉茭送医院急救,南楼那边的小保姆会给她打电话,而蒋玉茭大概也没想到,自己危急关头第一个赶去医院的居然是梁桢。
“家属,哪位是蒋玉茭家属?”
小芸打的120,急救中心送治的都是公立医院,根本没人来管你是钟太太还是蒋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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