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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铭承一句冷敷,到让曼芸仓促间不知该怎么准备,毕竟此处离卫家看台还远,此刻纪清歌身边就只有她一个,她也不敢远离,好在曼芸脑子转的快,想起马车中都有茶水备着,而此时马车停驻已久,壶内剩的残茶早已冰冷,便用冷茶浸了帕子,又拧到半干,这才小心的用手帕裹住纪清歌被掐出了指印的手腕上,“姑娘,疼不疼?”

纪清歌摇头,她手腕虽是被死死攥住了一时,却也不过就是血脉不畅,远谈不上伤筋动骨,只要将淤痕化开,也就没事了。

纪清歌自己不甚在意,曼芸却心疼的不行,眼看着自家姑娘白玉一般的手腕上红红的指印一直延伸到袖口里面,此时不在车上,没处遮掩,她也不能撩开袖子,也只能先用帕子裹着手腕部位,低声道:“等回了府,奴婢去厨房煮两个鸡子,揉开了就好了。”

纪清歌嗯了一声,半晌才低低说了声无妨。

前世的她挨过家法,受过打骂□□,如今这点连伤都算不上的淤痕她根本没往心里去,曼芸握着帕子给她冷敷,她自己却始终心不在焉。

……还是,太过大意了。

她明明已经从宁佑安口中得知了纪家入京之事,却仍没有提起足够的防备。

在卫家的日子太过安心,让她几乎忘记了对纪家应有的警醒,纪老太太舍命一样扑过来的那一瞬间她甚至都没想起来她是谁。

不得不说,纪家真不愧是百年商贾,对时机掐得几乎让人没有反抗的余地。

这里大庭广众,不论是百姓,还是官宦人家,说一声众目睽睽根本不为过,世人面前,她但凡做出了忤逆之事,都势必会让她自己,让卫家,陷入被天下人口诛笔伐的境地。

即便最终卫家能声辩是非,也必然不会轻松。

世人眼中一旦落入了先入为主的印象,再想转圜何其困难?

幸好……

有人再一次的挡在了她的身前。

第150章

纪清歌直到此时,双手依然凉冰冰的。

她这几日本来就有些短了睡眠,精神始终有几分不济,无事时并不觉得怎样,但适才那突然的一场,毫无防备的她被迫陷入那样进退不得的局面,又被纪老太太逼在角落,心头的一股郁气憋得她有些心口疼,这会子静了一刻才觉得好了几分,她顿了顿,视线不由自主的又落到了段铭承的背影上面。

那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腰背笔直有力的挡在她身前,纪清歌望住一瞬,目光稍移,纪老太太那跪在地上的身影便落入了眼帘。

此处距离河堤看台还有一段距离,地面只是土地而非砖石,饶是如此,这个享了一辈子富贵的老太婆也依然跪得十分吃力,从她下跪到此时已经两刻钟过去,双膝针扎似得,一阵阵刺痛涌上来,纪老太太身子虽不敢乱动,一双眼睛却没老实过,一时偷偷望望那一句话就让他们全家匍匐在地的天潢贵胄,一时又偷眼望向纪清歌,此时见纪清歌看了过来,老太太顿时双眼一热,虽不敢出声,却也是做足了老泪纵横的可怜模样。

……她是她的亲祖母,虽然……虽然她这些年根本没有照拂过自己这个孙女儿,但身为女儿家,心肠总是柔软,只要她能多少念着几分情分,她纪家就能……

目光相对不过一瞬,纪老太太在心中已然连说辞都想好了,该怎么示弱,该怎么求情……然而纪清歌的目光只是平静冷淡的看了她一时,便毫无波动的又转向了别处。

从纪老太太跪的位置向后看去,在她和卫家的护卫之间,有着一片空旷之地,那是卫家寥寥数名护卫奋力拦挡才留下的一片净土,净土边沿,便是黑压压的人群。

纪家是江淮首富,此次进京也几乎是举家同行,今日去卫府门口投贴拜见,自然也不是光身一个去的,身边带的家丁护院,后来随着贾秋月和纪老太太后至又带来些人,一群主仆,跪了一地。

纪清歌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划过,又一次落回到了那抹朱红上。

他又一次的在她艰难不知所措的时候,挡在了她的身前。

这已经是第几次了?

他总是说她救了他的命,就连帝后二人也因此对她青眼有加,可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欠他的相救之情,从上辈子就有了。

每一次,她最艰难的时候,都是他在撑着她。

——有我在,不要怕。

就连这句话,她都已经听得耳熟了……

纪清歌心头突突的跳着,有适才憋闷狠了的影响,也有着一缕难以描述的感受,一时间竟觉得喉头有些发哽。

段铭承对纪家人半点客气都没留,直接示意那听到此处喧哗后赶来的侍卫们看住那已经跪得膝盖酸痛的纪家主仆,心中算算时间,卫家人也应该快到了,这才回身望向纪清歌,入目的就是纪清歌双眼直愣愣的盯着自己发呆,段铭承皱了眉,大步走到她身前习惯性想去握她手,却又顿住,想起适才这姑娘慌张抽手的模样,忍了忍,到底还是收了手:“可是手疼?”

问话的同时,目光也又一次落到了她的手腕上。

纤细的手腕盖在帕子下面,倒是一并掩去了那刺眼的指印,段铭承却目光凝住一瞬——她连那只镯子都不肯戴了?

心窝子里的火气又一次蹿了上来,但此时此地,时间场合全不对,段铭承纵有一肚子的话,此时也只能憋着,眼瞧着这姑娘看着自己过来又躲开了目光,段铭承咬着后槽牙在心里冷哼一声——知道她倔,知道她会装乖,却不知道她这么狠得下心!

靖王殿下如今身上散发的寒意宛若实质,就算是纪清歌已经避开了目光也依然觉得头皮发麻,何况她如今在面对他的时候本来就有几分莫名的心虚气短,坐在马车踏板上头都不敢抬,纤细的身子几乎笼罩在男子被日光投下的暗影之中,像极了一只被捕食者逼到绝境的小动物。

……他不过是忘形了那么一次,她至于吓成这一副瑟缩的模样吗?

段铭承袍袖中的拳头捏了又捏。

……还是说,她果然是……对自己真的一点感觉都不曾有过?

“清歌。”段铭承反复告诫自己不能再动气,尽量冷静的开口:“今日事必之后,我有话要同你说。”

纪清歌只觉得身前之人出口的话音跟淬了冰碴子似得,心中更是七上八下,嗫嚅了半晌才鼓起勇气:“王、王爷,我……”

王爷?这两字入耳,段铭承脸色彻底黑了下去,长久以来拼命抑制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段铭承又捏了捏拳头,想到此处到底是大庭广众,忍了半天才转开目光:“你觉得你能躲本王一辈子?”

纪清歌哑然,飞快的偷偷抬眸瞟了一眼……只这一眼,就被段铭承漆黑的脸色吓住。

“不准再躲!否则,本王去请旨赐婚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这句话未经思考便脱口而出,然后瞬间段铭承就后悔了。

——要命!他说这个干吗?!他明明不是想威胁她来着!

果然,眼睁睁看着垂头坐在踏板上的少女脊背瞬间变得僵硬,段铭承眼中懊恼一闪而过,只是话已出口,想收回已经晚了,未防自己气恼之下再说错什么,靖王殿下咬着后槽牙闭了嘴。

他今日还是别开口的好!否则迟早要被他自己再搞砸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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