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1 / 2)
“多少回你都学不会变云步,我得多坚强才没被你气死……”
原来适才直扑纪清歌眼前的那一团红光不过是这人抬手随便按住了一根树枝,把它那细细的枝条压弯,让那上面如火如荼的红色木棉花直指纪清歌面门而已。
此时他收了手,那弯成弓形的枝条轻轻一弹,便回到了它原本的位置,轻颤了几下,连片花瓣都没掉。
“小师叔。”眼看沐青霖趴在树上又没了动静,心知他只怕又要睡死过去的纪清歌赶忙说道:“师父算着您差不多该回来了,让我来问问您此行去往曲阳村可还顺利。”
回答她的却是从天而降的一个纸包。
纪清歌吓了一跳,赶忙接住,狐疑道:“是什么?”
“糖。”沐青霖懒洋洋的应了一声,此刻他才终于转过头来,用另一侧脸颊压在树干上,慵懒的桃花眼半开半合,瞧见纪清歌有几分无语的盯着自己,沐青霖又补了句:“我替你尝过了,挺甜。”
捏着手里最多只剩了半包的糖,纪清歌哭笑不得,看见沐青霖又瞌了眼,只得再次提醒道:“小师叔,曲阳村——”
沐青霖哼了一声:“没事了。”
“可是真有东西作祟?”纪清歌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追问道。
心知自己已经彻底没了午睡希望的沐青霖没好气的剜了戳在树下不肯走的纪清歌一眼,答道:“是猴子。”
猴子?
纪清歌满脸都是不信。
那从百余里之外赶来的几名村民口中说的可是山魈,其中还有猎户,若是山中猴子扰人的话,村民错认还罢了,猎户也能错认吗?
何况什么猴子会杀伤进山的樵夫,又入村掠夺幼儿?
眼瞧着纪清歌清凌凌的眸中写满了不信,就差没开口直接说自己骗人了,沐青霖无奈的坐起了身子:“你以为山魈是什么?”
“黑身有毛,齿长三寸,独足向后,夜喜犯人,名曰魈。”
“笨。”随着这一声,一朵木棉花啪的打在了纪清歌脑门上,“少看那些志怪杂书,回头看你师父罚你抄个百八十遍道德经。”
“小师叔!”
“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哪有什么神神怪怪。”沐青霖否认得很彻底:“村民愚昧,没见过那么大的猴子罢了。”
听他说的言之凿凿,满肚子都是不信的纪清歌纵然想要反驳,却又没有真凭实据,也只得泄了气,闷闷的哦了一声。
自从当年差点被沐青霖掐死之后,纪清歌原本很是畏惧了他一阵子,总觉得自己似乎前世今生都被这人一双眼看了个透。可随着时日见长,她这小师叔一身得道高人的风范算是逐渐塌了个彻底。
虽然也是个名义上修道的道士,还有着玄微真人这样一个唬人的道号,但实际上却是懒散轻佻又不靠谱,说起话来让人不知道哪句真哪句假。
纪清歌总觉得自己当年应是被他看穿了什么……可沐青霖却从来不承认,对于她道听途说后跑来追问的一些神异之事更是矢口否认,全部都简单粗暴的归为百姓愚昧……偏偏还让人无法反驳。
当然,对于这类说辞,纪清歌也是从不曾百分百的相信过。
灵犀观盛名远播,不乏常有人前来求助,什么老宅出现邪祟,家人被鬼怪迷魂,山野水塘有了精怪,等等说辞不一而足,修道之人,祈福除煞也算是分内之事,严慧君作为现任观主,也会安排人手前去处理,除了开坛除煞,还揭出过几件是歹人作祟的报了官府,除此之外,基本都是打谯做法了事,至多再给看看风水摆设,布置一点桃符。
直闹得纪清歌原本对鬼神的敬畏之心都逐渐淡了。
可纵然驱邪除煞未必是真,但她在这八年当中,修习的健体之术以及呼吸吐纳之法却是真的受益匪浅。
虽然在沐青霖口中她始终是那个又笨又没天赋的‘小歌儿’,可她自己心里清楚,这八年当中大灾小病她没沾过半点,这已经和前世有着天壤之别了。
纪清歌不死心的捏着手中的半包糖,正想再问些什么的时候,身后远处却传来小道童急急的呼唤:“清歌师姐,清歌师姐?”
随着呼唤的由远而近,沐青霖没骨头似得又趴回了树上。
纪清歌无奈的转身:“怎么了?什么事?瞧你,跑了一头汗。”说着,摸出帕子帮跑到近前的小道童擦着前额。
“清歌师姐,观主真人寻你呢。”小道童还不上十岁的年纪,唇红齿白很是可爱,一眼瞥见瘫在木棉树枝丫上的沐青霖,又赶忙行了个揖礼:“玄微真人。”
“可知师父何事寻我?”纪清歌奇了一句,她往常每日固定两个时辰随严慧君练习书画,今日却还不是练字的时间。
“山下来了人,观主真人让我来寻师姐。”小道童答了一句又有几分不好意思:“来人我不认得。”
“好,知道了。”纪清歌好笑的捏捏他的小脸,顺手从纸包里摸了一颗琥珀糖塞进他嘴巴,牵了他的手把纸包整个塞了进去:“辛苦你跑这一趟,喏,谢礼。”
一大一小牵着手有说有笑的离去。
纪清歌本以为是山下城镇之中她帮忙打理的那几间铺子有事来了人,然而却在迈进严慧君居住的紫微堂后心中一沉。
院中立着两名身穿枣红色长袄,靛蓝绸裙的妇人——这是纪家三等仆妇的衣着。
纪清歌心念电转……前世也是在她将满十四岁的时候,纪家来了人,声称是老太太今年过整寿,思念寄住在外的孙女儿,要将她接回纪家。
今生果然,还是来了吗?
纪清歌稳住心神,深吸口气,掀帘进了紫微堂。
一踏入屋内,就有一个身穿一身香云纱提花袄裙的妇人看了过来,年纪四十岁上下,头发梳得一丝不乱,手中正端着茶碗,袖口处一对金镶玉的镯子分外显眼,见到纪清歌进门,脸上恰到好处的堆出了笑意:“这就是大姑娘吧?我是咱们家派来接您回府的,您可能不记得我了,我是夫人跟前的孙妈妈。”
话音落地,已是立起身来,亲亲热热的作势来牵纪清歌的手。
纪清歌微一侧身避了过去,也不管那妇人怔了一下面露尴尬,只看向主位上的严慧君:“师父。”
八年的时光过去,纪清歌从一个小丫头长成了纤细窈窕的少女,严慧君的面容却几乎并无多少变化,修道之人气度沉静平和,一双清透眼瞳在看到纪清歌的时候才泛起了微微的笑意。
眼见纪清歌喊完一声师父就垂手立在一旁不声不响,而上首的严慧君也完全没有引荐的意思,孙妈妈心头尴尬之余又有几分恼怒,但好在她是个心思活泛的,神色僵硬不过一瞬,再看就已是又一脸恰到好处的笑。
“大姑娘安好,咱们家老太太今年六月初八过整寿,从年初就一直念着姑娘,当初为着姑娘平安,将姑娘寄名在道观这么久,老太太心里别提多疼的慌,如今眼看姑娘也大了,再住在道观便是不像,老爷夫人特特派我接姑娘回府。”
“姑娘,”孙妈妈的笑容中带着一丝强硬:“可有什么要收拾的行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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