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话(2 / 2)
我苦笑了起来,忽然想起来刀疤的事,赶紧问:“对了哥,那天那个是刀疤不?”
四哥神秘地笑了笑,“你猜呢?”
我摇摇了头,“哥,你就甭跟我卖关子了。我觉着不是,我觉得刀疤再幸运,也不能第二次逃过去吧!”
四哥一摆手,“其实到底是不是他我也不知道。从刀疤执行那一天早上开始,三队接到通知封队,连里面原来的管教都被从其他看守所新调来的管教替换了。现在厨房的人送饭都送到三队的监道口,然后让监道内的杂役送进去。”说着,他一指监仓高处观察窗外的巡道,“我估摸着是出什么大事儿了,你没发现最近武警巡逻的频率比以前高了?”
第二天一早,在寇队的同意下四哥带着我去了劳动号的厨房。离开之前寇队告诉我,只要不出警戒线,白天我可以在监道里和臧云龙一起管理各个监仓的物资发放和放饭的事儿,但是一定要注意服刑人员的纪律,否则谁都救不了。我听得频频点头——尽管我根本就没有看过服刑人员条例。
厨房确实是整个石铺山生活最好的地方,这里在做完牢饭的同时有时也会偷偷地给自己开一顿小灶,当然,物资都是从牢饭里扣下来的。四哥好像和整个看守所每个部门的犯人都熟,因此一到厨房,就有人热情地找出一堆瓜子花生招待我们。
四哥说在看守所里提前一天知道有死囚即将执行的除了管教、所里领导之外,再就是厨房的人了。在很多时候死犯自己最多就是头天中午改善时可能会知道第二天要执行,但是厨房里的人在头天早上就能接到通知,为全队犯人做伙食改善。这样的便利条件让我很高兴,因为毕竟提前一天知道什么时候要执行,总比提前很多天就陪在一个死犯身边感受压抑的气氛要好很多。
临近中午,几个管教通知监道杂役马上回各自监道,并告诉我们今天中午从外面进物资,除了厨房的大杂役之外任何人不得在监道警戒线外出现。四哥赶紧拽着我往回走,边走边说:“这群厨房的王八羔子又该肥了,每次进物资他们都扣下不少好东西。”我说那管教不管吗?四哥摇了摇头,说你别看现在是在看守所,但是犯人和犯人之间的福利差距太大了。全所福利最好的就是厨房,下来就是教育队。你要是以后有机会混到教育队,就连住的地方都跟咱们号里不一样:四个人一个小仓,里面还有写字台、电视……一年多刑期下来,这两个地方的人混得都不愿意出狱!我笑着说那是哥你夸张了,再好不也是没有自由吗?人家说“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从哪儿来的?四哥笑着拍了我一巴掌,说你他娘的一天到晚的就知道拿文绉绉的东西压我们这些文盲,算不得本事。
本以为回监道就可以休息了,但是寇队看到我之后马上把我叫到了管教办公室。说今天九班开庭了一个二审,晚上就送你们班去。我赶紧摆手说我们号里的一审已经够多了,而且我的第一个工作不是送沈桥吗?寇队一瞪眼,“按照你这么算的话,等你出狱也就最多伺候三四个死犯了,我还把你留到二队干个?!一点统筹方法都不会,你他娘的是不是从办证刻章那花一百块钱买来的毕业证?”我低头无语,寇队根本不理会我的情绪,径自拿出一个档案袋,翻了半天递给我,“喏,看看这人的材料吧。”他啐了一口吐沫,接着说:“妈的,就算全石铺山所有的死犯都是冤枉的,这小子也得枪毙!”
档案上的人名叫贾永,去年2月份被关在石铺山的。第一眼看到他的照片,发现他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杀人变态所拥有的邪气,倒是文质彬彬的像个读书人。但是他的案子和他本人却完全无法匹配——他亲手杀了自己的父母、舅舅和一双只有6个月大小的龙凤胎兄妹。他杀人的理由和他的外形一样的不可理喻,只是因为从他舅妈嫁入家门的时候他就爱上了只比自己大4岁的她。为了能和自己的梦中情人在一起,他要杀掉所有对他的爱情造成阻碍的人。
我抬起头看了看寇队,苦笑一下说:“寇队,你让我陪个杀人犯我没意见,可你也不能给我弄个疯子过来啊!”他笑了起来,“是疯子才发给你!这小子平时表现还算可以,就是因为这案子太恶心,所以没人给他好脸看。你回去跟臧云龙沟通一下吧,这个我估计快,一个多月就该上法场了。”
我点点头准备离开,忽然想起来一个多月之后就是国庆节,节前肯定得杀一大批,于是回头问寇队:“那其他死犯怎么办?这国庆之前上路的人我觉得不应该是一个两个吧!您不能把所有的死犯儿都往七班扔啊!”寇队点点头,“嗯,这个我想过了,这一次暂时在其他班也分一些,让他们自己内部消化。别的班如果实在有困难的话,你给帮帮忙就好了。”
回到监仓时间不久,这个名叫贾永的二审已决犯就被两个管教和两个杂役由隔壁六班送到了七班。这个人看上去很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带着几分笑意。虽然身上砸着死镣,但是他依然尽力保持着身体的挺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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