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麋鹿(1 / 2)
他从钱夹里取出一张卡递给她。
黑色的,指尖触上去,很凉,像极了第一眼见到这个男人的眼睛时一样的薄凉。
沈木兮低头接过卡,指尖无意识的轻颤了颤。
薄薄的一张卡而已,可只要接过来,压在心口的,便是一块巨石。
她第一次,开始说服自己,要学会认命。
抬头对上男人淡如清茶的目光,她微颔首,“谢谢。”
她值两百万,也不知该高兴,还是该悲哀。
拉开车门下去,周遭骤然降低的温度让她瞬间清醒,她抓着门框,表情困惑,“那我什么时候…搬过去照顾那只狗狗?”
季遇白刚移开的目光又因为这句话重新锁定在她的脸上。
那双眼睛已经氤氲了层水汽,是潮湿的,深处还藏了一道光,就这么迷茫而担忧的看着他,很像一种小动物…清晨找不到家的小麋鹿。
眉心拧了一个小小的郁结,在这张白的血色尽失的小脸上衬的越发可怜,不知怎的,忽然就有种让人很想过去抚平的冲动。
他不知道自己在心疼什么,又或者,在心软什么。
这个世界上可怜的人太多,他救赎不过来。
更何况,很可笑的是,他也是这可怜之人中的一个。
又究竟是谁来救赎谁?谁能够救赎的了谁?
季遇白轻抿唇,从她的脸上移开视线。
“我明天下午在学校门口等你。”
他的声音低而冷,可也字字清晰。
她眨了下眼,点点头,发现自己已经说不出话,只能沉默的把门关好,迅速转身,抬手盖住脸。
杨言没有即刻启动车子,从后视镜看了他很久,却见这人双眸紧阖,不发一言。
似乎并没有什么需要解释的。
“喂,我说,你家什么时候养狗了啊?”
季遇白闻言才睁开眼,从后视镜冷淡的看他一眼,很是平静,“为了配合你的虎落平阳被犬欺。”
被犬欺…
杨言这才反应过来,他好像一竿子打翻了一船人…
而且还包括他自己…
他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有种想把语文老师找来重新温习一下功课的冲动。
季遇白扭头,看向那道站在路边拦出租车的清瘦身影,揉了揉眉心,渐露出一丝倦色。
“你也下去。”
杨言有些崩溃了,“不至于吧?大哥,一句话而已。”
“你跟她去把事情解决了。”
杨言已经不满足于后视镜中的对视,直接转了身子过来,“要去一起去啊,干嘛我自己去,人是来找你的,最后也不归我啊。”
季遇白有些不耐烦的蹙起眉,“我去买只狗。”
杨言又一次疯了。
他觉得自己这两天一定是撞邪了。
“你这是真的打算养这姑娘两年?我说,两百万给就给了,人可以不要的,我又不是不知道你,都禁欲这么多年了,再怎么也不能栽到一个小姑娘身上吧?我劝你啊,还是别招人家了。”
季遇白沉沉的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那眼底已经无波无澜,清凌凌一片。
“这么多年了,难得有个让我想靠近的人。”
顿了一下,他又说,“这次是她来招我的。”
杨言已经彻底凌乱到说不出一句话了。
季遇白见他还愣着,又轻描淡写的提醒一句,“还不下车?待会人跟丢了你家的投资就别想要了。”
杨言愤恨的剐他一眼,“卧槽,算你狠。”
他麻利的拉开车门跑下去,看着那个黑色的身影刚坐进了一辆车内,急急忙忙伸手拦了出租车跟上。
*****
沈木兮下车的时候才发现外面又起风了。
医院门口的几棵木棉树已经光秃秃的没了生气,枝桠上仅剩的几片叶子被这风一卷就随之脆弱的飘零下来。
她伸手接过了一片叶子,上面泛着点点的黄斑,看起来像是污渍一样,她用手揉了揉,又自嘲的笑了,揉不掉的啊,哪怕最后碎了一地,该在的,也还是在的。
这一路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灵魂已经不属于自己,都空了。
这幅躯壳,活着,只剩了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原因。
裹了裹身上的大衣,她低着头往住院部走去。
走廊里处处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刺激的眼睛都有些泛酸。
她知道,自己没办法回头,身后的路早已经断了,或许,这是她唯一的浮木。
那间病房就在走廊深处。
她靠紧墙壁,闭上眼睛深深的呼吸了两次,抬手叩响门。
那个女人正在剥着橘子,慢条斯理的,细致的撕着那白色的纹路。
见她进来,也只是淡淡的掀了下眼皮,漫不经心的抛出一句,
“沈小姐考虑好了?”
她不得不承认,金钱,的确在某些时候会给人带来底气。
“给我卡号,我待会转钱给你。”
那女人慢悠悠的给孩子喂了一片橘子,有些不以为然,“儿子,这个姐姐说的,你同意吗?”
那孩子戏谑的扬着眉看了沈木兮一眼,然后摇摇头。
女人满意的笑了,回头看她,“沈小姐啊,我儿子觉得,还是走法律程序比较好。”
沈木兮狠狠皱起眉,她凝视着女人得意的笑容半晌,终究是忍了,舒展开眉眼,低头,语气诚恳,
“如果是因为之前的一些事情惹您和您孩子不高兴了,我代表沈家,代表小腾给您道歉。他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希望您,站在父母的角度也原谅他一次。有什么问题,您可以都冲我来。”
“代表沈家?您这口气不小嘛。”女人放下手里的橘子,轻轻地拂了拂手,“你妈妈当时也真是够清高的,我们想约人家喝个下午茶都要排着长队呢,沈小姐现在这么低声下气的站在我面前,我可是会折寿的。”
杨言推门进来的时候正听到这女人阴阳怪气的说到最后一句。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