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2 / 2)
她进学的第一天,旁人都没带,只带了一个杜若同一个三七,两人一人替她捧着笔墨纸砚,一人拎着厨房里早早备好的糕点零嘴儿,方才包袱款款地上了马车去了。
楚国公夫人林氏亲自到门前来迎她,见江夫人亲自陪着江苒来,面上笑意又真诚几分,拉着江苒的手,笑道:“那日在宴席之上,咱们坐得远,却也瞧见江四娘子了,真真是好一个妙人儿,怪不得叫江夫人藏了这么多年呢。今儿四娘子来我们府中女学,不必拘礼,都是我家的女孩儿多些,旁的品行不好的,是进不来的。四娘子是太子殿下担保过的,必定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
毕竟这京城没有比太子更是“品学兼优”的人了,所以她便下意识地认为,江苒也该如此。
江苒有些吃不消她的热情,求助地看向江夫人,江夫人便笑着将她拉回来,滴水不漏地道:“我家苒苒是叫宠着长大的,我只这个女儿,平日颇有些溺爱了,好在她是最妥帖懂事的,必然不会给您带麻烦。”
说罢,她又示意随身的仆从们奉上束修。
古时束修,无非一串肉干,到了今日,便演变成为金银布帛这类可以流通之物。女学是楚国公府开的,这束修自然也要抽去部分。
楚国公夫人忙叫人接了,一看礼单,竟是足足有两页,其价值何止千金,且里头还有不少年轻女孩儿要用的首饰衣裳等物,显而易见,是为楚国公夫人膝下两个嫡亲的女儿准备的。
她不由心里熨帖,忙笑道:“哪里用得着这么大的礼,江夫人有心了。”
江夫人微笑着点了点头,只道:“应该的。”
她有心多陪女儿一会儿,便由着林氏一道进去,到了女学跟前,只见一群年龄同江苒相仿的女孩儿正三两成群,围着一张张小圆桌坐着,一名女夫子正在上首,点评学生的言论。
这竟是一堂辩论课。
江苒目露诧异,楚国公夫人便笑了,同她道:“四娘子,我们这儿可不学甚么德言容功这样空泛的东西,学的是男儿一般的事物,咱们女人又不短了手脚,如今多学着一些,来日也可独当一面,而非在家靠父兄,出门靠丈夫的软弱可欺之流。”
江苒不由心下赞赏。
她还在定州的时候,觉得定州开放,女郎们学习骑射也不怎么打紧,然而酸儒却也不少,时不时地便要在茶楼酒肆之中批判一番某某家娘子夫人有违妇道的言行,十分招人讨厌。
反倒是京城之中,虽然面子上大家都说男主外女主内,可男子鲜少有瞧不起女子的,女子也都自强不息,并不因为有父兄的庇佑便混吃等死,这才是真正的开明教化之地。
江苒不由道:“除了这些,女学里头还学什么?”
林氏骄傲地道:“娘子们分早晚半日,早间学一些经论,到了下午,便要外出活动,学一学骑马射箭,偶尔也会打闹一番,玩一玩蹴鞠。”
江苒听得眼睛都亮起来,江夫人见状,愈发觉得这女学找对了。
这会儿恰好到了课间休息的时候,林氏便将自己所生的两个女儿喊了出来。
国公府的女郎们打扮皆十分相似,如出一辙的浅蓝裙子,茜色衣裳,只是徐三娘瞧着温柔沉默,而六娘子则恰恰相反,是个活泼明媚的性子,未曾开口,便已有三分笑意。
听林氏说了江苒的身份,徐六娘十分高兴地道:“原来你便是相府的女郎,我听说宫宴之上,那荣安县主想给你使绊子,叫你怼回去了,真真是大快人心!”
林氏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徐三娘轻轻地拽了拽妹妹的衣裳,示意她闭嘴,旋即便温柔地道:“江四娘子是方才来学中,若不嫌弃,便同我一道,有什么问题只管问我们便好了。”
江苒先前在定州,倒不太有话得来的小娘子,唯独一个蓝依白,如今也不在身边,见这两姐妹举止爽朗,便也有些喜欢。江夫人放下心来,告辞去了。
徐三娘闺名一个循,而六娘乃是一个“菁”,这两姐妹人如其名,一个循规蹈矩,一个生机勃勃。如今课间,她们两人一道把江苒带到自己所在的小圆桌便坐下,一时便招了不少人的眼。
女先生早知这位是相府的女郎,便和善地打了招呼,此外,便不像是寻常先生那样来盯梢了。
如今正是课间,江苒一面叫杜若掏出江夫人为自己准备的笔墨纸砚,一边四下环顾。
一共十余名女学生,除了她们这一桌,那头还另外坐了三四桌,大家彼此之间泾渭分明。看来果然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拉帮结派。
“今儿少了人么?”她很快发现大家都是三四人一道,唯独有两桌那边,都仅仅只有两人。
徐菁嘿嘿地笑道:“苒苒你不知道么?这两个同你还都有些干系呢。”
徐循悄悄地掐了妹妹一下,旋即才歉然道:“她说话没轻没重,你别往心里去。”
江苒这便猜出来了,只道:“这没来的,是文九娘和荣安县主?”
徐循见她猜得快,倒也没有隐瞒的心思了,只是轻轻点头。
荣安县主乃是因为在皇后跟前失仪,叫皇后不冷不热地说了几句,如今面上臊得慌,不愿意出来见人,已然好些天没再来学里头了;而文九娘……文九娘如今正忙着嫁人呢。
江苒想到前些时日江熠之事,不由微微蹙眉。
那日,文七郎醒来后,不论怎么询问,他都一口咬定只是自己冲动,倒也不指责江熠给他投毒。
这事儿明面上,算是压下去了,可暗地里,依旧有不少人暗自揣测,是江熠怀恨在心将文七郎毒害,而文家是迫于相府的权势,不得不忍气吞声。
便是江夫人想要从文九娘身上入手,可文九娘借着待嫁的借口,根本就不见人。
相府众人,这些时日都只觉得自己好生被恶心了一番,偏偏文家不管明里暗里,都是无辜得很,明显是叫人当了刀子,拿他们当挡箭牌也不厚道。
江苒便情不自禁地看着那文九娘空闲下来的位置,问道:“……这文九娘,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徐菁一怔,旋即才歪着头想了想,她皱着眉道:“……嗯,文文静静柔柔弱弱那样子的,平日话不太多,很腼腆的一个人,唉,她其实也就比我们大个一两岁,文家怎么就这么急着要她嫁人?”
江苒也觉得奇怪。
她将文九娘的名字、嫁人、富商略略联系了一下,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偏偏此时,学堂的门口,“吱呀”一声,又叫人打开了。一个颐指气使的声音在外头道:“本县主受不了这里头的灰尘漫天,如今几日没来了,你们把人都赶出去,仔仔细细地掸尘一番,再来请我进屋。”
江苒听见这个声音,微微挑眉。
哦,是那荣安县主来了。
旋即,便有仆役鱼贯而入,一个个皆是粗声粗气,不甚客气地将在座的娘子们都请离了座位,将人往外赶去。
这里不少娘子们都出身高贵,可再贵也贵不过县主,便是面露不忿,也只能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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