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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懿动了下嫣红的唇,带着浓重的鼻音嗯了声,隔了会儿才说:“我想沐浴......一会儿还去给祖母和婆母请安呢。”

昭和殿的大门这才从里面打开,太傅大人穿着寝衣披了件外套站在门上吩咐丫头们在浴间准备热水,满面春意盎然的妍丽实在耐人寻味。

松青和露初捧着衣服在里间进门处等了约莫一刻钟,那头两位主子终于洗漱完毕,唤她们进去伺候穿戴了。

进了屋,松青不敢抬头,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藏到肚子里去,偏偏今儿个的太傅大人好似中了邪,在偏殿换完了衣服也不干别的,跑来拿了把凳子就坐在妆台旁边,大爷似得瞅着公主绾发梳妆,都不带挪一下眼。

合懿也让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自妆奁中挑出一对儿玛瑙坠子,歪着脑袋一边往耳朵上招呼,一边问他,“昨儿个季大人不是还说今日会呈上行刺案的奏报么,你不着急去尚书台看看?”

“没什么好着急的。”他摇了摇头,瞧合懿两下没怼过去,向前倾身自然从她手中接过来耳坠子,凑近耳垂摸了两下,找准位置轻轻松松给带上了,他又绕到另一边,“这件事我也牵涉其中,现在上赶着去干涉审查结果反而让旁人觉得是做贼心虚,季方是个心里有数的,折子呈上去自然有御史台核实,我已命人递交了奏折,如今且等着莘川如何应对就是。”

他弯着腰从镜子里看自己的杰作,血红的两颗玛瑙坠子掉在合懿细腻的面皮两边,对比鲜明,愈发显得她肤白胜雪,他瞧着也欢喜莫名。

收拾妥帖了,两个人一道往归兰阁去,所幸合懿向来就起得晚,这会子过去也没有耽误时辰,走在路上,合懿记起来昨日问他婉昭仪的案子他没答话,又问一遍。

封鞅摇了摇头,“这案子只怕没那么容易水落石出了,出事第三日就有人在泰和园东边儿的废料堆里找到了你看到的那个凶手,现在死无对证,关于他的身份大理寺严查了好几日都没有一点线索,这人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大理寺也一筹莫展。”

“那骗我落水的人岂不是更没有浮出水面的一天了?”合懿说着有些意难平,险些被害死却连害自己的人都不知道是谁,搁谁心里能不膈应。

封鞅侧过脸看她一眼,眸中闪烁几许,终是半垂了眼睑道:“无论那人是谁,总之是宫妃无疑,你往后千万记得离她们都远远儿的就好。”

他去拉她的手,自言自语一般,“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第34章 乌楼春

到归兰阁时, 封夫人正陪老太太在院子里浇花, 见他们二人前来便一齐进了屋里, 落座后难免问起封鞅为何未去上朝, 他在一边泰然自若装腔作势的时候, 合懿坐在一旁只觉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那么个难为情的模样藏都藏不住。

老太太与封夫人只相视一眼,其他的便也不消多说了, 封夫人便罢了,老太太眼中却并无几分欣喜之意。

老太太从前极力撮合二人, 一来是为封家子嗣绵延着想,毕竟封鞅只要一日为驸马,那他的身边就不可能会有别的女人, 二来也因封鞅本身对合懿也有心,她自然都愿意自己孙子姻缘顺遂,不过有力出力罢了。

但如今看来,封鞅这份心似乎太过了。

男儿理应志在四方心怀天下,若把情字看得过重便会成为软肋, 今后难免要受其牵绊,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但眼下当着合懿的面也不好说什么, 怀里揣着一肚子的心事用过早膳后, 封夫人便邀合懿往花房去挑些新时的花卉,合懿自然不作他想欣然前往,她二人这厢方才离开,上首的老太太一挥手摒退左右, 霎时空荡荡的大殿中便只剩下封鞅手中雪白的茶盏轻碰在一起的声音。

他递到嘴边抿了一口,随即隔着氤氲的水汽略皱了皱眉,“祖母还是念旧,燎山的雪中珍一连喝了几十年不曾变过,恰巧孙儿前些日子新得了一种外域进贡的乌楼春,香醇更胜雪中珍,回头差人给祖母送来尝尝。”

“你有孝心我自知道,但这些年喝雪中珍习惯了,其他的茶再好不一定合我的口味。”老太太凝眸瞧他丝毫不以为意的模样,面色渐沉,细细斟酌片刻后才道:“你自小读圣贤书,难道不知士当以天下为己任,怀居者不足以为士,但你看看你今日所为,沉溺闺房竟连朝堂都不去,传出去也不怕让人看轻了你!”

封鞅闻言忽的勾唇,放下茶盏站起身来朝老太太郑重躬身,“祖母明鉴,我与灵犀是为夫妻,夫妻之间又如何容得他人置喙,孙儿自问入仕以来从未敢松懈过一日,祖母该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孙儿如今且问祖母一句,您今日所言,究竟是因为对孙儿未去上朝不满,还是因为孙儿沉溺的对象是灵犀而不满呢?”

“你!”老太太被他问得语结,半晌才道:“你自己难道不知成大事者不可随心所欲任意妄为,夫妻和睦举案齐眉是好事,但若你将一个女人看得过重,这又是哪门子的好事?何况封家如今的处境艰难,稍有差池就是万劫不复,他日须你当断则断之时你这个样子如何教人放心。”

封鞅却说不会有那一天,语气笃定,“灵犀与我夫妻一体,我绝不会站在她的对立面。而祖母到如今还不觉得父亲当时错了么?一步错步步错,封家那时候没有选择的余地,但孙儿不想再步父亲的后尘,至少从我与灵犀和离不成之时便有了选择。”

他略顿了顿,直直看向老太太,眸中坚定不移,“从我这里开始,封家从此都只会有一个立场,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孙儿想求一大安!”

老太太毕竟只是个妇道人家,有些话至多不过当个劝诫说与他听,但于现下的局势而言是对是错她却也拿不定主意,毕竟,真正立身朝堂之上风云诡谲之中的是封鞅。

她微微叹了口气,“你只需记住,封家的荣辱生死如今尽系于你一人,你父亲当初决意再不入仕想来也有后悔的意思,但做过的事是板上钉钉,无可抹除,你如今位高权重,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想寻你的错处,立场这东西不过随人心而变罢了,你不想违心,没有人能逼你,万事皆小心些吧!”

封鞅遂一躬身,“孙儿谨记祖母教诲。”

花房近日培育出不少新时花卉,最多的便是牡丹。

这也是合懿的一点小心思,她之前从露初那里无意中听说封夫人尤其喜爱各色牡丹,回头便命冯匠人在这上头下点功夫,老师傅一双巧手自不必说,主子想要什么就能培育出什么,这才有如今虽不合时令,但各色牡丹仍争奇斗艳的景色。

封夫人心思向来通透,说是对媳妇的一片孝心不感动那怎么可能。

她与老太太的担忧不同,她是个满心诗情画意的妇人,在她看来,只要自己儿子喜欢就行,公主待人真诚,也确实是个讨人喜爱的媳妇,再没什么好挑剔的了。

封鞅到时,婆媳两个身上系了围裙,双手在泥里搅弄了不知道多久,直脏到了小臂上。这倒有闲情逸致,光赏花不够,还亲自种起花了。

他在后头看了许久,一直没言声儿。

那边的两个人笑靥如花,一个是他的妻子一个是他的母亲,都是他心之所系,婆媳之间相处融洽,对一个男人来说也是一件十分值得高兴的事情。

所以只要能够留住这种美好,让他付出什么都在所不辞!

莫不说相爱的人或许心意相通,合懿背后像长了眼睛,让他藏也藏不住,她转过身来朝他招手,“世卿你快过来,我方才与婆母打赌看我俩谁种的花会长得更好,你既然来了便也下个赌注吧!”

封鞅问:“你们的赌注都是什么?”

合懿看一眼封夫人,眼角堆着得意,“婆母若输了,需得将她一身棋艺尽数传授与我。”

“那如果你输了呢?”

合懿倒被他问住了,低着头想了下,开始耍赖皮,“你别管,我和婆母自己知道就行了,你只管下注就是。”

她的霸王条款也是甜的,封鞅只会束手就擒,他往那两株牡丹瞟了眼,压根儿没问谁是谁的,只说:“我赌你输!”

瞧她要发作,忙又补充:“我若是赌赢了,就罚你给我研一个月的墨,我若是赌输了,你说什么是什么,这样可好?”

合懿狐疑地瞧他,那模样不像是个会吃亏的人,她有点不敢答应。

封夫人笑得和煦,二话不说先替她应下了,“我瞧着这赌注挺好,就这么办,今儿我是见证人,他日世卿要是出尔反尔,公主只管来找我。”

话说到这份上,合懿脑子一转弯儿,只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连忙点了两下头应下了,她非常有自信自己是能赢的!

封鞅含笑摸了摸鼻子,心里不知在打什么坏主意,面上不动声色地想起来催她,“去把手洗净,我们要回去了。”

封夫人便也不做多留,净手后遣了几个小厮搬上挑好的花卉,便回归兰阁了。

两个人走在路上,头顶春光明媚,合懿哪里能忍得住问方才老太太与他说了什么,她脑筋不灵活,但眼力见儿还是有的,那时候老太太明显不高兴,后来封夫人又故意把她叫走,肯定是老太太有话要与封鞅谈,她好奇的很,也因为自己睡梦中缠着不让人家走,还惹得长辈不高兴,她更是在意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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