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金屋 第15节(2 / 2)
第27章 梦回
萧瑟秋风中,长安城户户灯歇,唯有零星几处生着光亮。
沈府关紧朱门,前院正厅仆从具在门外候着,内室素然,沉寂得针落可闻。家中四人分坐各椅,沈老太太位于上首,平日梳理一丝不苟的发鬓此时显出几分微乱,身形佝偻,显出老态。
“母亲,阿沅已叫人传信,此事她有法子解决。”沈枕白拿信放到沈老太太手边。
沈沅太太冷哼,手中拐杖抬起就朝沈枕白打了过去,打得低,正中沈枕白的膝弯,动作可不小,沈枕白险些摔倒地上。
“她有法子?窈窈一个外嫁妇人,陆家都冷漠得直接把她送到昏君龙榻上,她能有什么法子!”
沈老太太中气十足说完,胸口起伏两下,喉咙干痒,一时竟觉得胸闷气短,猛咳了咳。
“母亲您仔细着身子。”季为霜暗嗔了眼沈枕白叫他别说了,到沈老太太身后给她抚背顺气,柔柔道“窈窈料想您会动怒,千叮咛万嘱咐要我把这个给您,叫您信她。”
季为霜从袖中拿出一绢帕,上面歪歪扭扭正是沈沅调皮的字迹,嘻嘻哈哈好像她幼时在沈老太太身边承欢的模样。
“祖母勿念。”仅四个字,沈老太太混浊的眼湿了,将绢帕覆于心口,老泪纵横,悲痛再难压抑,“我的宝贝窈窈…”
怨她,怨她这么早把这个宝贝孙女嫁出去,还嫁到那等的虎狼人家。
沈家有一子两女,长子从军驻守边塞至今未归,次女尚在闺阁待嫁,唯有幺女最先嫁了出去,方及笄就已为人妇,还什么都不懂呢便要去管一大家子的事。
季为霜有孕的时候被一只野猫吓过,惊了好些日子,整夜都不得安睡,无法,沈枕白不得不从宫中请了太医诊脉,开了几副汤药方子,但对腹中胎儿多少会有些伤害。
孕中这番折腾,沈沅未足月降生,打娘胎里出来气血不足,就没养好,无论是沈老太太,还是沈枕白,季为霜,都对这个小丫头关照最大。完全是放在手心里捧大的姑娘,从未料想过当初一桩婚事,落得今日困境。
屋内再次沉默悲恸,季为霜何尝不心疼她的孩子,眼泪簌簌下落,又怕抽泣引得老太太更加心痛,极力忍住了。
沈枕白酸涩苦楚,难言沉痛立在下首,默默不语。
…
九重楼顶,深夜寂寂,万家灯火相持尽灭,一盏孤灯都不见了。方才缓和气息悄然散去,无形中又变得凝肃。
四目而视,她在陆浔薄凉的眼里抓出一分戏谑调笑。沈沅从袖口拿出帕子,去擦他薄唇残留的水渍,动作轻轻揉揉。
陆浔垂眼看她。
“陆家大夫人亲自来服侍王爷,王爷还不够解恨吗?”
陆浔恨陆家,沈沅清楚,她是陆家大夫人,亦明白自己如今处境,若不依附陆浔,只有落得任人玩弄,身如浮萍的下场,而他们沈家也会不得善终。
她笑时,眼里盛了月光,漂亮得宛如仙子。这份漂亮却被陆晋私藏了多年。
陆浔盯着她明亮的眸子,漆黑的眼冷如冬日冰霜,似寒潭般深暗。
放在三年前,她依旧有贵女的骄傲端庄,这种事自然做不出来。
解恨吗?自然,今日之情形,他整整念了三年。
他垂眸看向她温婉的神色,此时心里想的都是从前她和陆晋的缠绵缱绻,画面一一在眼前铺展。
她应不知,自己曾经偶然窥见一次他们的屋中事。
他本是无意撞见,即刻要走的,可那时,或许是定力不够,年少心性,如何都挪动不开步子。
自此,每每梦回,都有她现于梦中,贴他耳侧,唤他陆郎。陆浔再次回记起被他强压下那些缠绕枕侧的梦境,眸色更加寡淡了,甚至是几分此时不该出现,更加错综复杂的情绪。
陆浔眼睛没再看她,反而了无兴致地转移到别处。待眸中情绪散尽,才回过眼,敛眸盯她,拿开她放在身前的手。
他的指骨还戴着一枚青白玉螺纹扳指,纹路清晰,摩擦到她细白的手心。
“嫂嫂想要什么?”
第28章 欺骗
陆府
陆浔已是熟睡,菱淳侧目望着枕边人,即便在睡梦中他呓语的依旧是阿沅二字。菱淳并不嫉妒,她不是不明事理,不识大字的家婢。恰恰相反,她清楚自己的地位,明白自己对陆大郎君而言不过是夫人的替代品。
可又有什么关系呢?她不在乎,只要摆脱奴籍,爬到主子高高在上的位置,享受到从未有过的尊荣,她什么都不在乎。
…
九重楼顶,夜影昏昏。
沈沅被他冷漠无情的声儿弄得鼻头一酸。
耻辱吗沈沅,若是祖母见她今日所为,怕是把她关进翠心堂,打上她几回。
哀哉,耻乎,昔日贵女沦落至他人手中玩物。
喉中一股酸涩,欲要哽咽,被她生生压制住了,既已到今日地步,还有什么好羞惭的。沈沅闭眸,眼眶里即将涌出的泪水不见了。再睁眼,唇瓣弯起,微微一笑,胜似星辉朗月。
四目而视,陆浔放下手,笑笑不语。
听到他发低的笑意,沈沅微怔,这笑声绝不算得上喜悦之意。她感受到陆浔身上冷沉下去的气息,比方才还要寒得透骨,她迷茫,不懂发生了什么。
他想要的不就是这个,可为什么他现在看着那么吓人?沈沅莫名的不安焦躁。
陆浔的心思太过难猜,沈沅心里没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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