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验15(1 / 2)
但是胆囊动脉的后支,就在胆囊管的下面进入了胆囊。这个分支血管虽细小, 说其是细如毫发则过了。不管怎么说, 这是教科书上有名的小动脉。若是谢逊刚刚的操作, 稍微粗糙了那么一点儿,这个胆囊动脉后支就能立即哧血,给他点儿颜色看看。
让他知道除了花儿,还有什么是最红的。
谢逊没有悬念地处理好这个胆囊动脉的后支,令一边为他担心的梁主任, 又把两只手在洗手服上蹭了好几次。
处理了胆囊管和胆囊动脉的后支, 现在只要把胆囊从胆囊床上剥离下来就可以了。在剥离胆囊的过程中, 他要注意既不能让胆囊破裂,也不能损伤肝包膜。
手术按照谢逊的预想进行着。他用脚精确控制电剪通电的时间, 这一点是整个手术决定有没有失误的关键。手脚配合好, 才不会出现剪差了的情况。
他一手操作电剪, 一手操作止血钳子。由于住院总小陈也是第一次配台这种难切的胆囊手术,他还要时不时地提醒小陈注意扶好腹腔镜,别顾着看屏幕忘记了手下的动作导致腹腔镜偏离。
可饶是他小心谨慎, 把警惕性提高到百分之一百二十了, 还是在胆囊将要完全离开的时候, 剪破了胆囊壁。
胆囊破裂, 胆汁留出。
谢逊另一只手控制的止血钳钳夹的纱布,立即按去破裂口上。幸好胆囊内的胆汁不多, 反复几次后, 吸尽了留出的胆汁。
功亏一篑。
遗憾爬上了谢逊的眉间。前面那么难都做得很完美。结果在即将胜利、在相对轻松的收尾阶段, 碰破了胆囊壁……
“小谢,”梁主任及时开口提醒他:“还剩一点儿,小心别损伤了肝包膜。”
“是。”
谢逊把自己的遗憾收起来,继续手术。
整个胆囊完全游离出来了,肝包膜没有损伤。谢逊换了电凝棒,小心地处理胆囊床的创面,烧灼胆囊床渗血的毛细血管,检查没有出血和漏胆汁后,手术结束了。
“污物袋。”
剥离下来的胆囊放置在污物袋里取出来了,谢逊又在肝下放置了一条引流管。
手术完毕。
谢逊下台了。
收尾的工作交由助手陈大夫负责。
这个手术是谢逊的自我考核,胆囊壁碰破的那一点不完美,令他脸上少了手术完成的轻松,多了一点儿反思的凝重。
他双手抱肘、单腿着地,双肩靠在墙壁上支撑身体。他既不脱手术袍也不说话,只把眼睛直勾勾地看向手术台,看带领实习生给患者过床的住院总陈大夫。
梁主任等患者推出去了,才走去他身边,大力去拍谢逊的肩膀,大声称赞道:“好,做得好。常规手术切除胆囊,不说术后患者要住院的时间,单说手术创伤,就无法跟腹腔镜下的手术相比。”
“主任,”谢逊很遗憾又很不好意思地说:“要是胆囊没破就完美了。”
“不是你想的这样。这就像你坚持要去学腹腔镜的意义一样。这个胆囊在直视下做手术,也不能百分百避免胆囊壁破裂,”
“主任,我刚才是能够避免的。”谢逊很清醒自己刚才碰破胆囊的瞬间。他这一会儿眼睛看的是小陈,心里却在一幕幕地重复那瞬间之前的动作。
梁主任一笑,换别人可能不在乎这点儿失误,但是谢逊,自己可不想让他想不开,在此点纠结、迈不过去。
“小谢啊,我想这个和你的病例选择有关。如果这是一个急性单纯性的胆囊炎患者,胆囊周围没有粘连的那么致密,手术的结果会怎么样?”
谢逊深吸一口气回答:“手术时间能缩短一半以上。但要是疏忽了,还是有碰破胆囊壁的可能。亏得这个胆囊里没有多少胆汁了……”
是啊,一旦是肿大的胆囊,若里面淤积了比较多的胆汁,碰破之后,哪怕是进行冲洗呢,虽说造成胆汁性腹膜炎的可能性比较小,但也会加重患者术后身体的负担。
那是谢逊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你知道就好。吃一堑长一智了。这个胆囊三角、胆囊、肝脏之间粘连致密,手术难度大,但好处是能够提醒你注意了,但也最容易在过了难关的时候放松警惕。你说是不是?”梁主任语重心长地提醒谢逊。
“是。”谢逊点头承认。自己可不就是在过了所有的困难点,在最后成功的前夕,精神放松了那么一点点,就导致了电剪剪多了……
“胆囊啊,那就是个坑。深不见底的坑,不知道葬送了多少英雄好汉。”梁主任喟叹。然后又热忱地招呼麻醉大夫等人说:“今天中午我请客,四海酒家,你们全到啊。”
正在清理手术间的巡台护士、器械护士,还有麻醉大夫,都配合梁主任地给他欢呼。
“好啊,一定去。”
谢谢梁主任啊。
等他们欢呼完了,梁主任又对谢逊说:“你今天的这点儿不完美,足够提醒你以后加小心了。走啦,中午我给你庆功。祝贺你在胆囊切除上开辟了新的手术方法。”
“谢谢主任。”谢逊被梁主任发自内心的关怀和鼓励感动,他试着将刚才控制踩踏开关的那条腿落地,感觉腿部肌肉紧绷的僵直已经舒缓了一些,才慢慢移动脚步,跟在梁主任的后面离开了手术间。
石主任带着潘志上的那台食管癌术后两周吻合口瘘,却是与他术前估计的差不多。瘘口如支气管镜所见,发生在膜部近左主支气管分叉处。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瘘口尚小。可是目前的统计数据都显示,无论是积极手术治疗,还是保守治疗,一旦发生这样的吻合口瘘,死亡率都在99%以上。
最主要一点,这样的术后不愈合,还占了2%以上。
石主任面色严肃,带得整个手术间都没人敢大声喘气。
潘志低声问他:“修补?还是造瘘?”
“结果都差不多。”
“那咱们怎么办?”
“先用胃壁修补吧。”
这就是一个死马当活马医的手术,但石主任还是一丝不苟地去做修补。
麻醉科周主任过来,看他那严肃样就说:“老石,你做了也有百十来例的肺癌、食管癌,按照比例也该碰到这样束手无措的事儿了。”
“我不是心存侥幸嘛。能晚一点儿出现,咱们省院的心胸外科牌子就能立好一点儿。”
“你放心好了。这样的事儿,全是概率。二甲以上能做食道癌的医院,只要累计的病例数够多,你肯定是并发症最少的主刀。”
是不是的石主任没能统计,但是周主任这样的安慰,还是缓和了他的情绪。下了手术台他就吩咐潘志:“抗感染给他用敏感的抗生素。支持疗法给够。”
“给他用脂肪乳吗?”
“可以。先用一周看看了。”
潘志按照石主任的吩咐去下医嘱,麻醉大夫看强占了自己那个小桌的潘志说:“你怎么就给用庆大霉素啊?怎么不用好一点儿的。”
“前天做了菌培养,庆大霉素最敏感。”
麻醉大夫愣神了一下,笑嘻嘻地自己给自己圆场,说:“这也太会省钱了吧!起码也用个先锋5先锋6的啊。”
“他一点儿也没省着,连用一周的脂肪乳,你算算是多钱?他要是术后愈合得好、不出瘘,那才是真的省钱了呢。”
等在淋浴间冲澡的时候,潘志带的实习生就悄悄问他:“潘老师,他这个是不是跟他术后营养没跟上有关?”
俩人□□在一个淋浴喷头下,潘志抹一把脸上的水,瓮声瓮气地回答他:“别瞎说。”说完以后他又觉得自己说的太严厉了,拧了毛巾让出淋浴喷头说:“有的人皮肉和,割破一个小口,隔天就长上了。但有的人就可能感染,拖了三五天才能长好。”
左右淋浴间全是下了手术在冲澡的大夫,实习生很有眼色地闭上了嘴巴。
李敏睡了一小时自然醒来,看看时间还没到五点,她便去十二楼看今天病情和医嘱有变化的患者。变化不大,走马观花地溜达了一圈,她所耗费的时间就比较少。经过主任办公室,见梁主任、陈文强、还有石主任在聊天。
她走进去先跟梁主任打招呼:“梁姥爷来了。”
梁姥爷是梁主任最近获得的新称呼。他很喜欢年轻护士们这么称呼他,李敏也就从善如流,跟着小护士们一样了。
梁主任笑着点点头,问她:“小李,你家穆杰怎么样了?”
“他前些天去铁路医院复查,骨折处差不多愈合了。”
“让他小心点,那是负重的脚,要承担身体的重量,和上肢骨折不同。”
“嗯。谢谢梁姥爷啊。”
陈文强看看手表说:“我都查房时间了。你俩慢慢聊。”他站起身要往外走,李敏朝梁主任和石主任笑笑,准备跟在陈文强后面离开。
梁主任说:“老石,你也得查房的,我回去了。”
石主任就说:“谁像你那么好命。有个谢逊在科里,什么活都能替你干了。”
“你怎么不说我什么都替他担了呢。”梁主任一边往外走,一边笑嘻嘻地反唇相讥。
“你知足吧。”石主任跟在梁主任的身后往外走,很羡慕地说:“我看你那个小陈也不错。”
梁主任站住,回身瞪眼指着石主任说:“老石,你差不多也就可以啦。潘志我都给你了,你还想把普外挖空了不成。你看看你再不知足,你就改成布依族(不依足)算了。”
石主任不以为忤,笑呵呵地回道:“我是想再要人,但你尽管放心,我绝对不会挖你的小陈,真的。过两月会分来新大学生,去年那几个轮转的,你要先让我挑两个。”
“行啊。咱们一人俩,给老陈一个,怎么样?”
“我怕他一个都不要。”
在他们前面的陈文强就说:“烧伤要放个人了,老梁,老石,你俩看看谁适合。”
梁主任叫住陈文强说:“老陈,老石,让杨宇去烧伤,你俩觉得怎么样?”
石主任立即说:“我看可以。”
陈文强想了一下回答梁主任道:“那你找机会跟他透露一下。烧伤是个累活儿,总要他自己愿意才好。但目前咱们省院没有烧伤的专科大夫,他是大专生,过去了是元老,也是有利有弊的事情。”
梁主任点头称赞陈文强想的周全,然后朝几人摆摆手,回去普外科了。
石主任却在查房结束后叫住杨大夫:“老杨,你来我办公室。”
“什么事儿啊?老石。”办公室只有他俩,杨大夫压抑不住心里的好奇问道。
“刚才查房前,陈院长说要在烧伤那儿放专人,你觉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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