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场14(2 / 2)
“我看潘志去年带新人就带得挺好的。”梁主任为普外科争取。“像我们科的小陈,今年夏天不做住院总之后,也可以带新人的。周大夫比潘志还早一年毕业,他带实习生也像模像样。”
“那你的意思是主治医以上都带新人?”
梁主任点头:“我是有这个意思。你别看老宋是工农兵大学生,但是他临床技能并不弱。是不是,小谢?”
对梁主任这样的问话,谢逊自然要点头说是了。就连石主任也附和一句:“潘志带学生是不错。”
梁主任获得支持就说:“我觉得若上半年跟不是本科毕业的主治医,下半年轮转就跟本科的主治医或者是副教授。这样两相弥补下,不耽误新人适应临床的。”
“还有实习学生呢。人多了,怕照顾不周全的。”
“倒也不会。主治医、本科毕业生、再加实习生,这就可以做普通的二级手术了。三级手术以上,副高再上呗。不然等明后年普外再多一层楼,人手就不够了。”
陈文强想了一会儿说:“老梁,我得考虑考虑,你们科是四个副高、三个主治医师,力量是全院最雄厚的,怎么安排都有道理。我还得斟酌下转科的安排,看看其他科能带教的人,最后才好决定的。再一个,你别看今年来的本科生多,妇产科要的人多,辅助科室像麻醉、检验科等,也要补充人手的。”
“那就从医大多要几个学生呗。外科可比其他科室赚钱。”
“透析也赚钱的。”
“那批透析机的本钱还没回来呢。外科多点人,也好赶紧把这十七楼的欠款还清了。”
陈文强被梁主任递上来的要人理由逗笑了。他笑了笑,却把省城留人的有指标限制等话压下没说,只与在座的又喝几杯后说:“今天偏劳老石了,谢谢杨大夫的茅台酒。改天我还席,去我家喝酒了。”
石主任和杨大夫客气几句。石主任还说等着陈文强还席,杨大夫可就不敢了。他可不认为自己有上院长家喝酒的能耐。说话间,梁主任率先站起来了。
“今天的酒好,气氛也好,等闲下来了,大家到我家喝酒啊。”
“好好。”
“一定去。”
石主任站在自家门口相送,几个人先后成串地下楼了。杨大夫跟着出了单元口。谢逊说他:“别送了,赶紧回去吧。”
“好,不送了。”
陈文强居中,梁主任和谢逊一左一右,仨人往主任宿舍楼走。转弯的时候,梁主任无意中回头,看到李敏家的阳台上有走马灯在暗夜里旋转着。
“哎,你俩看那是谁家,怎么不年不节的点着走马灯?”
谢逊回头看看,数数单元口说:“是我李师妹家。”他往回走了一些步,看完走马灯,笑着回来。
“她家的走马灯,一个是老虎下山,一个是骷髅头。真是年轻啊,什么都敢画。”
陈文强想起李敏那笔记本,摇头不赞成地说:“那绝对是小李画的。我见过她的一个笔记本,封面封底皆是大大小小的骷髅头。好在她后来没画了。”
梁主任就说:“这是家里没老人看着,尽胡闹呢。那挂了骷髅头的灯笼,也不怕招鬼。我一会儿给她打电话去。”
301的客厅里,李敏笑眯眯闭着眼睛,半靠着坐在轮椅上的穆杰听他念英语课文。穆杰一手圈着李敏,一手拿书,他念到口干舌燥,侧脸看李敏呼吸平稳,就以为她睡着了。
他合上书,想劝李敏回床上睡觉。不妨李敏睁开眼睛,问:“怎么不念了?”
“念了五、六课了。这么念,你记得住吗?”
“记得啊。我高考的那年,就是我哥每天早晨给我念政治书。”
这什么习惯!学习还得有个伺候的。
“我省下眼睛做题。”
小芳用钥匙开门进来,李敏离开穆杰,坐直了。
“敏姨,现在泡脚吗?”
“等九点的了。”
“那我先回屋了。”
“好。”
小芳回来,李敏起身在厅里转悠着休息,穆杰摇着轮椅回了卧房。李敏在厅里转了一会儿,回去卧房找穆杰,却见他只穿了薄秋衣、翘着伤腿在做俯卧撑,嘴里一五一十地数着。
李敏靠着门欣赏穆杰的那身在起伏间绷紧的肌肉,她边看边掐腰收腹、踮起后脚跟,起起落落地做简单的运动。
电话铃响了。李敏过去接电话。
“喂,我是李敏。哪位?”
“我是老梁。小李啊,赶紧把你那个骷髅头的灯笼拆了,怎么能在家挂那个呢,那玩意儿招鬼。”
啪!梁主任说完,不等李敏的反应就聊了电话了。
李敏拿着听筒,看着听筒,看看停下的穆杰,觉得自己挺委屈的。
“我今晚才拿出来的。”
母亲来家的这几天,李敏硬是没敢把她那骷髅头的走马灯,从黑色的大塑料袋里掏出来。那是穆杰叮嘱小芳套上的。
“乖,不委屈啊。我再给你画个别的有意思的图案。”
“画什么?”李敏没有不听梁主任话的意思,见穆杰安慰自己,就转了注意力。
“你喜欢什么?”
“喜欢你。”
穆杰咧着白牙笑出声,搂过李敏亲了几口说:“在走马灯上画我是不合适的,咱们画个胖娃娃吧。你先把灯笼摘下来,我找找你的妇产科书里有没有小孩的图片,照样描几个。”
“好。”
小夫妻俩忙了好一会儿,才把走马灯的灯笼纸画换好了。李敏看看时间,也没心再点走马灯的蜡烛了。她翻出工作笔记,把今天下午的那个手术记到本子上,又翻出局解仔细看了一番。然后把今天手术涉及的腹部解剖、重点是相关联的腹部血管,认真仔细地画到工作笔记上,细看了几遍后收好本子。
穆杰就趁李敏烫脚的时候问:“那局解不是都能背下来了嘛,怎么又画了一遍?”
“我怕长时间不用,有时候会记错了。万一把错的当成对的,遇事就麻烦了。”
穆杰摸摸李敏的头发,说:“你们这当大夫的真不容易。前年我在柴荣家里住,他们两口子,也是你这样,放下饭碗就捧起书的。”
“学医的,可能都这样吧。”
梁主任家里,他老伴儿见他进门就气哼哼地先去打电话,劈头盖脑地说了那么一句就扣下了电话,就说他:“你看看你,这是给小李打电话吧。那不是你闺女,你说话怎么那么冲?是不是喝的不开心了,朝人家孩子撒气?”
“哪有。喝得挺高兴的。”梁主任解开衣服扣子,瘫坐在沙发上。顺手无意识地按着遥控器调台,眼睛却根本没注意画面。
“来,喝点蜂蜜水,保肝。”梁主任老伴儿等他把蜂蜜水喝完,才又说话。“咱倆过了三十年的日子了,我还看不出来你高兴不高兴。说吧,到底是为什么?”
“我就是觉得吧,人啊,都是会变的。”
“那有什么奇怪的。不变,就没人生病了,也就不要医院了。是老陈变了?”梁主任老伴儿试探着问。
“嗯。老陈的官威是越来越明显了。再不是前几年和我无拘无束无间了……”梁主任怅然。
“正常啊。你问问你们科里的王大夫,他也该说你跟几年前不同了。”
“我有吗?”梁主任摸摸脸,抬头疑问地看朝夕相伴30年的老伴儿。
“你自己不觉得罢了。我们才从县里回来的时候,你看谁都笑呵呵的。便是你不说,我也知道你那笑容里,不管多少是带了几分先要与别人交好的意思。”
梁主任呵呵两声,道:“有什么办法呢。咱们离开省院多少年了,刚回来的时候,不说两眼一抹黑,可有几个人会顾念昔年的那点儿情分?只好先赔笑了。”
“那你现在呢?整个省院还有几个需要你先赔上笑脸的人?”
“嗯——也是。我都变了,怎么好再对陈文强求全责备?!”
“你今儿个到底是为什么?可是老陈说你什么了?”
“他倒没说我什么。就是一开始的时候,老石跟我说,整个省院能请动陈文强的不过一巴掌之数,而我是其中之一。”
梁主任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晦暗难辩。
“他也没说错啊。人老陈当了院长了,还对你跟以前没差太多,你就知足吧。”
“知足,我没说不知足。我就是说我以后,这么吧,老盛啊,你要提醒我,我以后少出面去请陈文强,人家是院长了,不去是不给我老梁面子。去得多了,我老梁最后就没面子了。”
老盛满面笑容地答应下来:“你想明白了就好。再有事儿,让他们找别人出面去。”
“那不是得罪人嘛。你只管提醒我,我自己会忖度办好的。”
“嗯。对了,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啊。晚上老赵打电话,说孩子们的调令昨天发出去了。”
“那好啊。哈哈,那咱们俩闺女这周就能全家回来了。”
“应该吧。不过住哪儿?”
“去单身宿舍楼。一家一个房间。孩子跟我们住。他们两家和小慧一样回来吃饭。到时候就辛苦你了。”
“辛苦什么。咱家的闺女也不会看着我做饭不上手帮忙的。但就这么在宿舍住着了?”
“先住着吧。等过两年分院那边起来了,那边肯定会盖宿舍楼的。”
“你说她们两家都去分院那边?那与县城也没多大的区别啊。”
“话不是那么说的。县城的中小学,怎么跟省城比?她们要是跟我们一起回来了,去年的集资楼也就买了。再说就是医院还有房子分,搁前几年咱们分这房子那次,她们都没晋中级职称,也是排不上号的。”
“唉!咱们这下放啊,到底是耽误了孩子啊。不然以老二的聪明,怎么会连个本科都考不上。”
“怨命吧。投生到有个亲爹不识时务的家里了……”梁主任的情绪明显低落了。
老盛见梁主任这样,也不忍心抱怨老伴儿年轻的时候太倔犟了,便换了一个话题说:“他们去分院了,到时候孩子还留在这面上学?”
梁主任想了想说:“省实验在那边有分校,她们愿意带过去就带。觉得分校不好,想把孩子留下来就留。其实啊,老盛,要不是、这要不是为了孩子上学,你说她俩是不是还不想回来?”
“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她们早晚会想明白咱们当初的难处。也不早了,你明天是不是有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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