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归1(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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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好几天这么翻看杂志了。

“别看了,没有退稿,或者下一期就刊登了呢。”

严虹合上杂志,顺手放去床头柜上,不报什么希望地说:“也许是编辑连退稿都懒得退给我了。我再看看其它别的另选题了。”

这个潘志就帮不上忙了,但他还是尽可能地提建议给严虹。“上回李敏跟你说围产期监护的事儿,你觉得那个题目和方向如何?我听同学说附院的产科副主任陈惠池在做这方面的课题。”

“那个课题啊,我问过苏颖了。她说陈惠池的那个项目,是有联合国围产期科研基金资助。你说我个才毕业的小大夫,能挨得上世界性课题的边吗?”

“试试看呗。让李敏去问问,那怕你挂不上那个课题,知道从那个方向、从何着手去做,也比你这样自己摸索要好多了。”

严虹叹息道:“我要开口,敏敏肯定会去附院问陈老师的。陈老师给她讲这个课题,也是希望她能做产科大夫,跟着她搞这方面的研究。但你知道敏敏为什么这两年都不回医大不?她心里别着研究生的推荐资格那事儿,一直没缓过来那个劲儿呢。我让她回去,是难为她呢。”

潘志不知道李敏还有这样的心事儿。他顺着严虹的话问道:“我听说你们那年考研的说道挺多的,是不是啊?”

“嗯。我们在实习前就要交思想认识。然后有的同学就没说实话、不承认自己也参加游xing了。后来我们那年考研和往年不同,先推荐,然后考试。1:1的推荐。”

“你说实话了?”

“是啊。我当时觉得不说实话也不行的。我们年级主任去的那次,她就站在我身边。结果我发现有去的同学没写自己去,人家就得了推荐资格、可以参加考试了。”

“那也不是李敏一个啊。她拗什么劲儿呢。”

“她拗什么劲儿,你肯定猜得出来的。反正敏敏是很回避提起医大、也不想回去。你看我和冷小凤回去了吗?”

潘志沉默。自己只听说过刘娜总去医大,倒还真没见严虹、李敏有回去过。原来以为她俩和冷小凤是工作忙,不想还有这个原因在。

他试探着劝道:“那也是学校的主张,与那些临床教授和大夫是没有关系的。”

“是没关系啊,我知道。也许等我考上研究生、读完研究生,我就不在乎这个了。哎,我跟你说陈惠池那时候可喜欢李敏了。你不知道,在李敏后面轮转去产科实习的同学,谁进了产二都得先听她念叨一遍李敏怎么认真、怎么努力、怎么好,大家要怎么像她学习。我那时候赌气除了洗澡吃饭离开产科病房,还把妇产科学那本书背下来,就是因为陈惠池夸李敏夸的。”

潘志失笑:“看来老师树立榜样果然还是有用的。”

“那自然了。你们科的陈大夫不就在向李敏学嘛。你这半年耽误这么多,我担心他会超过你的。”

“不会。他差得远着呢。再说我做产科手术一样能保持住手感。你别不信,你白班不也会上手术吗?做的少了,但是手感没丢就够了。你看李敏这半年就少上了不少手术,但也没见她退步。彩虹儿,我就奇怪李敏是怎么练出来的。”

“那有什么奇怪的啊。我们刚到一个屋住的时候,她每天晚上都要在撕了皮、板筋上练习分离和打结。周日一练就是半天。我那时候也跟着她练习,不然也到不了现在这水平。”

潘志点点头开玩笑:“怪不得啊。我去年秋天看你做手术,我还疑惑怎么就一年的功夫,基本操作进步那么大,原来是跟着高手做练习啊。”

“那你以为呢。我要不是能跟得上,李主任和苏颖也不会愿意带我上台。”严虹略带骄傲地翘翘嘴角。“你不知道,我俩刚上班的那个月,买猪肉买到卖肉的认识我们了。他把没人要的撕了皮后来白送我们,猪蹄都是半价。”

“难怪你俩的基本操作都那么好,是花了很大的功夫。”潘志称赞了严虹一句,又把话题拉回到她的专业上。“彩虹儿,我觉得你除了晋中级需要论文,你不是还要在妇产科做一番事业吗?所以,我觉得你还是看怎么跟陈老师联系一下,毕竟联合国基金的课题,国内很难拿到的。”

“她那课题没个十年八年不可能完成。至于我的事业?潘志,我现在就盼着潘安稳稳当当地出来就好。原来那些雄心壮志,都要被他这抽筋磨没了。”

继妊娠早期的嗜睡反应过后,平稳渡过妊娠中期的严虹,开始出现抽筋、脚背的轻度浮肿等迹象。即便她自己就是妇产科大夫,也只能尽可能地减轻症状、而没有更好的办法。

“等出班就好了。”潘志安慰严虹。

“出班啊?也未必会好哪儿去。还不如这四天一个夜班,有你替我值夜班,一周加起来我只需要上三天白班的。”

潘志一边给严虹揉小腿一边说:“那你就不出班了。我就怕你夜班的时候在值班室睡不安稳。”

“我还可以。就是你总这么值班不行。哪有人能熬得住一周上三个夜班的。”

“没事儿。外科现在值班的人手多得很。我要说自己不想上急诊手术,科里大夫没一个不高兴的。可能我带的小王是最高兴的。剩下那些进修大夫、实习学生也都和他差不多。就是陈大夫也都高兴着呢。他这个住院总照李敏差得太多,他和骨科那个住院总,都憋着劲想追赶李敏呢。”

严虹笑笑,“那那么容易就追上的。”她隔着被子温柔地抚摸着肚子凸起的那一块,与胎儿做起游戏。

她出神想了一会儿,然后又对潘志说:“哎,潘志,你说穆杰什么时候能回来?”

“这我哪里知道啊。该回来的时候就回来了呗。”潘志换了严虹的另一条腿给她按摩。然后见她沉思的模样就说:“彩虹儿,你不好当着我的面想别的男人啊。还盼着他早回来,哼!”

“你想哪儿去了。”严虹笑着伸脚轻轻踢了下假装嫉妒的潘志。“我是说,你看产科最近这半年说是顺溜,但是夜班也遇到过好几例不好做的剖宫产。你还记得那例产后宫缩乏力、最后不得不做了子宫全切的吧?”

“记得。怎么了?那例后来不是叫了苏颖来主刀的吗?”潘志就是在那例手术,改变了陪严虹值班的模式。变成他上台替严虹做剖宫产、做夜班急诊遇到的宫外孕、黄体破裂等急腹症。

m的了,简单一个多小时的剖宫产手术,让严虹一个孕妇去做可以。子宫全切,妇科最大的手术,前后算起来得站4个小时或以上,他可不敢赌。谢逊的教训在前面放着呢。

“你说李敏他们神经外科的手术,动辄就两三个、三四个小时,甚至更久的。而且他们那手术经常是在显微镜下操作,比我们直视下做手术更耗精神。你说她要是怀孕了,她怎么办?停台一年不上手术吗?”

潘志被严虹问愣住了。他认真想了一会儿才开口慢慢说话。

“停台一年?不可能。我们这些外科大夫,到门诊坐半年,再回来手都生。所以,你看咱们外科大夫轮门诊、急诊都是以半年为期。”

他说着话就摇头,很为难地、肯定地说:“女外科大夫不好干啊,仅这生育关就难过。”

严虹美目盯着潘志说:“要是穆杰能很快回来、敏敏又能考上研究生,你说她要是能在读基础课期间把孩子生了,是不是两全其美?”

潘志立即回答:“那最好了。我跟你说我也是盼着李敏能去读研究生的。有她打头,你以后考在职的研究生也容易。”

“我三年内不会想这事儿的。孩子太小,完全丢给小艳我不放心。”

“我还在家呢。”

“你在家也不行啊。潘志,这几个月都拖得你放慢在外科业务上的努力了。其实有件事儿,我想了很久了,我觉得你应该争取去进修、或者再做一次住院总。你先别急,你听我说完。做住院总是进步最快的,对吧?”

“对。可我做过了。”以前是单身汉,做住院总也没有什么的。现在自己有娇妻、爱子又即将诞生,他潘志怎么舍得离开家一年?别说是住院总,进修他都不想了。

“做住院总上台几率是最多的,对吧?”

“那未必。你看李敏这半年就没怎么上急诊台了。”

“她是给小金让路。但你做住院总不存在给任何人让路的事儿。是不?”

潘志点头。

“你看我休完产假再上班,就快要到9月了。我这一年的哺乳期,可以都上白班的。我可能要利用这段时间去妇科、产科的门诊,计划生育那边我也没去过呢。这一年,你或者进修或者去做住院总,白天小艳带孩子,晚上我和小艳一起带。

我还有一个想法,等潘安大一些,能上幼儿园了,我就要准备考研了。或许第一次考不上,第二次应该也可以了。你那时应该准备好了晋副高的论文和英语、或者是晋完副高了。然后我去读书,孩子就要你来带三年了。你觉得怎么样?”

潘志听了严虹的打算,双手抱紧了严虹的小腿,呐呐道:“彩虹儿,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就是遇见你。你入大学报到那天,是我接待你和爸妈的。我那时应该就喜欢你了。”

严虹看着激动的潘志先是惊讶,继而尴尬,自己没半点儿印象啊!

潘志把脸埋在被子上,闷闷的声音传出来。“我就知道你不记得我的。爸妈都记得我。还说你瞒了他们好几年。”

严虹失笑,伸手摸摸潘志的头发说:“你起来,你压着我的腿了。”

潘志抬头,先把眼镜扶好,然后很认真地对严虹说:“但我那时候知道自己和你是两个世界的人。我那些年那么努力想回到省城,其实可能就是在想、在想考上研究生了,我应该就有资格站到你身边了吧。”

“你怎么会这样想自己?大家都是平等的人。”

“口不对心。平等那话是糊弄人呢。这世上就没有平等两字。在婚姻上,不仅有广义的门当户对,也要靠绝对的各种条件加到一起的平衡。你看吴冬和冷小凤他俩,要说他们两家是门当户对,那是睁着眼说瞎话儿。但是一张医大的文凭,就把这挺大的阶层差拉齐了。你以后得空儿了就劝劝小凤,再别那么干了。不然别说吴家,就是吴冬早晚也会寒心的。”

“好。不过我就担心她父母不会就这么打住。像娜娜说的那样,这写几封信,就能要到一大笔钱。要是他父母亲过来呢?”

“应该不会。她哥哥弟弟总得要脸的。就像我们家,真要有什么不公平的事儿,你舅舅可以出面、你哥哥和你姐夫也可以出面。最后还有你父母亲。

她父母要是过来给小凤压力,吴主任和范主任拉下来脸,能让吴雅的公婆出面、甚至请医务处出面。她爸妈为了俩儿子在单位的脸面,也不会再怎么难为她。但这次,她是不该借钱寄回家的。”

“潘志,其实我很好奇那么多的钱,小凤从哪儿借到的。我估计小凤手里也就有四千块钱吧。敏敏没有、娜娜也没有,她要是跟她们科里的人借,吴主任应该早就知道了。”

潘志略微沉吟了一下说:“或许是跟徐强借的。”

“不可能吧。我们谁和徐强都没什么交情的。”

“人家未必是冲着和你们的交情借,人家是冲着范主任借的。我猜就不是徐强,也得是类似的人。不过你看吧,吴冬知道这事儿了,肯定要在走之前把钱还了的。等他还了钱以后,他应该会告诉我们。”

“告诉我们做什么?”

潘志敷衍严虹:“让大家多照顾小凤一点儿呗。省得她去外面借钱、给范主任惹麻烦。”

“多余。她父母才拿到那笔钱,今年不会再跟她要钱了。”

“但愿吧。这事儿还得靠她自己想明白。”

“想明白什么?”严虹不解。

“想明白她就是再给父母多少钱,她也不是父母心里、眼里宝贝的那个,也比不过她哥哥她弟弟。别人不说,你看我们家,我大哥二哥的出生、我和我弟出生,我爸妈的心情能是一样的吗?亲爹亲妈都做不到一碗水端平的,也做不到平等对待自己的儿女,总会有被忽视、被牺牲的。

我要不是一直都是全校成绩最好的,且那时候谁家出个大学生,简直是祖坟冒青烟的事儿,我想读完初中了再读高中,做梦吧。

我跟你说,我那时就是看到了学习好和考上大学的荣誉了,不然就是跟着我爸、我大哥、二哥做个泥瓦匠的命。最后差不多的年纪了,我妈会张罗给我定个比不上我大嫂的农村姑娘,镇子里的不用想,我妈不会舍得给和我大哥娶媳妇一样多的聘礼。”

严虹拽过潘志的手搁到被子上,他的手心立即感受到严虹肚子里胎儿的蠕动。这让他动容。而严虹抚摸他手背说的话,更让他心动。

“都过去了,不委屈了,咱们不委屈,啊!你看,你现在有我看重你,有我拿你当千金不换的无价宝贝。还有潘安,你也是他唯一的。”

严虹肚子里的孩子在潘志的手心又蠕动了几下,“你看潘安都知道你委屈了,他也想安慰你呢。”

潘志感动,专心地跟随严虹开始感受孩子与他们的互动。

过了一会儿,大概胎儿累了,不再动了,严虹才又说话。“其实你爸妈吧,能把你们都好好养大了,也不容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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