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祷21(2 / 2)
“那你这次报名集体婚礼了?”
杨大夫顾左右儿言他:“她女儿住校了,只有周末才回家。”
“爸,罗主任她女儿反对你们结婚吗?”该反对的也是自己和妹妹才是啊。
“那倒没有。罗老爷子现在还不能恢复正常行走,我住过去也好帮下忙而已。”
杨宇突然觉得自己的父亲有点儿不可思议,嗯,是不靠谱了。他虽然年轻,也明白罗主任的父母都允了父亲住过去了,那剩下的结婚、办婚礼的事儿,该是男人积极提出来的了。
“爸,你该和罗主任去领结婚证、然后参加这个集体婚礼的。这对你和罗主任、对我妈还有我和妹妹都好。”
“嗯嗯,我明白,你赶紧回家去吧。我还要回科里一趟。”杨大夫落荒而逃。
他不好意思和儿子说,在住进罗家之前就已经领结婚证了。上次罗英出面邀请医大过来的那几个科主任、还有石主任打着燎锅底的旗号小聚,实际是庆祝俩人领证之事。
没好意思和大家说明罢了。
但要不要参加集体婚礼呢?如果去,自己和罗英就是年龄最大的一对,那也太引人瞩目了。他想了又想,决定将这个问题交给罗英去选择,或者说交给罗英她妈去决定——他看着就有点儿害怕的老太太。
那老太太整起人来,简直一套一套的、防不胜防。
罗老太太得知杨大夫要唱完歌才能回家吃饭,人家干脆没炒菜,对着先打电话回来报信、下班了还只换了一只拖鞋的闺女说:“你等会儿再炒菜,先把外面晾的那些衣服收回来。”
“妈,我上班一天也挺累的了。不给饭吃还要我干活?你这是恶婆婆不是亲妈。”罗主任开玩笑:“你这是有了姑爷就忘了亲闺女了。”
罗老太太笑咪咪的:“你哪有我姑爷长得好看。我人老了,就喜欢看个年轻英俊、精神神的后生。”
“妈,”罗英穿上鞋子准备出门,回头又对亲妈说:“我爸在后面听着了,你看我爸都不高兴了。”
罗老头这时正躺在厅里唯一的摇椅上,伤脚打着石膏,搁在摇椅前面的脚凳上。闻听妻子和女儿的对话,他继续迎着夕阳眯着眼睛笑,看着妻女斗嘴不搭话。
罗老太太回头瞥一眼老伴儿自得的样子,得意地向女儿炫耀:“你爸比我还稀罕他呢。英啊,要不是有小杨在,咱们娘俩还真伺候不好你爸。”
“那是。要不要他个男子汉干什么啊。”
罗英说完话就出门转到南面,把母亲早晨晾晒出去的东西都收了回来。她进门把手里的小件递给母亲,晒干的大件衣服等仍挎到胳膊上,拿去父母住的房间。
母女俩在双人床的床边折叠收回来的衣裳。
“这晒了太阳的东西,闻起来一股阳光的味道。”罗主任把一件杨大夫的衬衫贴在脸上,惬意地感受着阳光留在衣服上的暖融融余温。这温度让她想起夜里的温柔……
看着年届四十的女儿,那眼角眉梢带出来的、一点点久别的滋润之色,当娘的心里感到满意。再刚强、再能和男人一样当科主任干工作,这阴阳调和之事也还是不能缺少的。
“英啊,那集体婚礼的事儿你考虑得怎么样了?”罗老太太这些日子没少和女儿嘀咕这事儿。要是没有这集体婚礼,俩人请几个挚交好友吃顿饭,把再婚的消息放出去也就是了。但既然有免费的顺风车可搭,干嘛还藏着掖着像见不得人。好好的合法再婚夫妻,弄得像非法同居似的。
“妈,我仔细想了,还是不凑那热闹了。我这都四十岁的人了,跟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站在一起,人家个个都细皮嫩肉、像水灵灵的小白菜,我这老白菜帮子了,站在一起不是自找磕碜嘛。再说杨卫国也未必愿意上去出丑的。”
“你这叫什么话。谁说四十岁的女人就不如二十岁的小姑娘了。你俩站出去,气度上就压了那些小年轻的一头去。我和你说有这么一个集体婚礼,能大大方方地一次性就告诉了全院的同志你结婚了,有什么不好的。”
“没什么不好的。我就是觉得一把子年纪上去了,挺不好看的。不想上去丢脸。”
“你可不完全是因为年龄、才不想去参加集体婚礼的。你是因为小杨就是个普通的主治医、后进修的大专生。他要是和你一样是科主任、副教授。你早不是这样了。”老罗太太盯着女儿的眼睛说话,一针见血地扎得女儿没处躲避。
“妈,我还是不是你亲闺女了?”罗主任低声为自己辩护:“你这么说我把我说得多小人啊。”
“哼!我自己肚子里养出来的闺女,我自己知道。就你心里的那点儿小九九啊,你就甭想瞒过我去。我告诉你,谁都不傻,你要不把你心底那点儿蔑视人家的小心思,彻底给我收拾起来扔掉,早晚会过成离心离德、貌合神离、同床异梦的夫妻。到时候你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怎么会呢?妈,你看我不都每天帮着他温习英语嘛。我还给你找了不少的专科方面的书籍,帮着他早点弄出来进副高的论文。等他够年限了,专业英语考试合格、有省级刊物发表的论文,他轻松可拿到副高的。”罗主任把自己的打算合盘向母亲托出。
“英啊。你的打算是好,为他考虑的也全面。可是我告诉你,你爸当初教导我读书时,可不是你那样态度的。你有时不耐烦,我在这边屋子里都能听到个一声半响的。也就是小杨性子软和、又与你刚结婚,你看看日子久了,他会不会和这个月一样。”
罗主任低头沉默。脸上的衬衫逐渐失去了阳光的余温,只剩了淡淡的阳光的味道了。她略带些怅然地放下手里的衬衫,慢慢整理其他衣物。但她在母亲等待自己回答的、紧紧锁住自己的目光里无可回避。
躲不开了,她只好说:“妈,我以后会注意的。我是想和他过到老的。我知道你和我爸是为我好,除了杨卫国,我这个年纪也难找到合适的男人。他除了学历和专业上差了点儿,我这个硬性子的人,也就该找他这样性格的。”
“光这些吗?”
罗英的脸上呈现羞涩,低声说:“他挺好的。对我挺好的。”
“那就好好过日子。英啊,也不必他一定要考上什么副教授、副主任医师的。他都多大岁数了,底子又薄,你又何必天天逼他呢?你是和这个人过日子,又不是和那些证书过日子。到这个年龄了,你还想不开要争那些个虚名吗?”罗老太太摇头。
“妈,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炷香。他也才虚岁45,还有16年才能退休呢。不是我要逼他,是省院的发展形势摆在那儿呢。
妈,我跟你说如果他不努力争上游,以后泌尿外科单独立科了,也就是这三五年的事情。到那时他也就五十岁罢了,说上不上的尴尬年纪,要是得听本科出身或是研究生毕业、三十多岁的年轻主任吆喝他,想退休又不够年龄退不下来,去门诊又不甘心。到那时再去准备晋副高,那难度只比现在大、不会比现在容易的。”
罗主任停顿了一下,决心把事情和母亲说透彻。
“妈,在外科虽是以技术为主的,但若他到那时仍还是主治医师,科主任一句话:说手术通知单必须要副主任医师以上签字才有效,那他连送手术单的资格都没有。能不能开台做手术、什么时间做、都得听别人的安排。
主任不签字他就没办法;或者主任要做术者,他就必须得让位。像他这样的出身、资历,就是摆在那儿给主任拿来做杀鸡骇猴立威的。
到那时说不出来的苦,绝不会比直接含了黄连轻。那才是家里外头、心里面子上,我俩在省院人前人后都过不去了呢。”
“你总是有道理。但你再和我犟嘴,我就说你一句:你当初怎么教罗天背诗的,你往后就给我怎么督促小杨学英语。”
“妈,罗天背诗那会儿,她才几岁啊。”
“闺女嗳,人的自尊心,几十岁是比几岁更强、更脆弱、更伤不得的。人心啊,都是记坏的容易记好的难。罗天是你亲闺女,你骂两句过后也没啥事儿的。可你和小杨是半道的夫妻,更得要厮抬厮敬地才能过好日子。要是为了学习这事儿心里存了隔阂,等你们发现了,不仅晚了也得不偿失。尽管你表面的出发点是为了他好。”
“会吗?”罗主任自言自语地问自己。
她一直很信服自己的母亲,她见母亲反复与自己强调与杨大夫相处的态度,顿时开始认真的回忆起这一个来月夫妻相处的点点滴滴。
电话铃声响了。罗主任过去接起电话。
“嗯,好,我妈妈连菜都不让炒,说等你回来吃热乎的。”
……
“好,我这就去炒菜。”
“是小杨打回来的?”
“嗯。他马上回来。妈,我去炒菜了。”
“去吧。哪怕没有年轻人脸上光溜好看,参加集体婚礼磕碜了点儿,也强过你们俩这么住到一起,弄得像非法同居似的。你想想是不是让那俩在医院上班的孩子脸上不好看?”
罗主任顿了一下,想到杨宇和杨丽,有限的几次碰面,俩孩子对自己都很有礼貌。她就回答道:“妈,你说的这事儿我会认真考虑的。但我得杨卫国商量一下,才能确定是不是参加集体婚礼。”
老罗太太见女儿听进去自己的话了,就很放心地不再考虑这事儿了。她知道罗英往后会注意自己对杨大夫的态度,一定会在杨大夫还没有产生反感之前,把事情扭转回正常轨道的。而由女儿从考虑那俩孩子脸面的角度,提出参加集体婚礼,才能促进和女婿的感情。
这人心啊,都是换出来的。半道搭伙的两口子,又没个孩子在中间牵扯着,不就得注意这些事儿嘛。
杨大夫回来的很快,罗英这面还没炒好菜,他就自己开门进来了。
“回来啦,小杨。”罗老太太迎过去,接下杨大夫手里提着的水果。“又买玫瑰香了,这罗英啊,让你惯得跟小姑娘似的了,天天就没少了零嘴。”
“妈,她喜欢吃,我就顺道买了点儿回来。”杨大夫对罗老太太客气、恭敬。
“哪儿顺道呢,要到正门那边兜一圈呢。”老太太提着东西往厨房送,嘴里说着罗主任:“你看看小杨惯你的,巴巴跑正门给你又买了葡萄来。你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杨大夫换了衣服,走到摇椅跟前、罗老头伤脚那一侧说:“爸,咱们去洗手间了。”
“好。我就等你回来呢。”老头在摇椅上躺了一下午了,从杨大夫进门他的眼睛就跟着女婿转呢。
按说他受伤时间都差不多有十周了,早应该可以试着练习走几步路了。无奈上周透视检查的结果继续很不乐观。人老了出现骨质疏松,是他这次骨折的根本原因。但他骨折后成骨细胞活动性不足、骨折愈合缓慢,愈合度至今尚未达到允许起恢复行走的程度。
杨大夫与张正杰、刘立伟商量后,决定调整老人家的饮食、再让老人家多晒晒太阳,以促进维生素d的吸收、转化,改善其骨质疏松状态。
搬到一楼以后,杨大夫每天早晨上班前,将其抱到特意求人做的摇椅上晒太阳。中午抱回去躺床上休息,下午上班前再抱出来。罗老头自从知道自己老骨头的愈合能力差,现在是比较听话了,但也只是相对他本人之前而言罢了。
这不,他下午又想蹦着去洗手间了。没把老太太气得火上房。嗷嗷地喊了他小一刻钟,才用再摔会瘫在床上的可怕,把他吓住了。
“我就是不想用罐头瓶了。”
“那我再给你买个塑料盆接尿?”从医院带回来的坐便器,搬家后老头一眼都不带看的。老太婆愿意伺候自己,自己还不想躺床上大小便呢。何况女婿贴心,在卫生间装了坐厕的。
杨大夫换了衣服出来时,老头早把他健康的那只脚落下踩到鞋子上了,老太太已经蹲下给老头把鞋子穿好了。看着杨大夫把自家老头半掫半抱地弄起来,然后弓着腰架着人往洗手间去。
要她说自家老头这么靠着姑爷蹦,还不如干脆点让小杨抱着去卫生间,人家还得使劲点儿呢。
李敏带着莫名回去自己的新房子,俩人先相互帮忙用强生的婴儿油卸掉舞台妆,再小心地把演出服脱下来、仔细地整理好,才去洗手间清洗自己。俩人只穿着简单的内衣裤,费了不少劲才把脸洗干净了。
李敏调好热水说:“莫名,你先洗澡。我把屋子收拾一下。”
莫名也不客气,拉上浴帘先洗。用发胶粘到头发上的那些亮粉,不是好清洗的。等她把自己清洗干净了,李敏已经把全屋打扫一遍了。
“莫名,吹风在这儿,你自己吹头发。”李敏也不管淋雨帘内的热气,赶紧钻进去清洗自己。
呼呼的风筒响了好一会儿,莫名喊李敏道:“李敏,你洗怎么样了?”
“差不多洗好了。你不用在洗手间等我,你可以挨屋转转。”
“那好,我看看你家的装修。你家没秘密吧?”
“我自己都没回来住过呢。你找到什么秘密记得告诉我一声。”
莫名转够了回来,见李敏在擦头发了,就上前帮她。
“李敏,你这屋子收拾的可真好。”
“嗯。人民币堆起来的。我负债累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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