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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轻微的哗啦声,好似有人在抖两重铜环锁。

又有人不看外面的字,大下午过来寻吃的不成?

池小秋又坐了会儿,真个有人在外面细细的叫:“可有人么?有人在么?”

池小秋让半只鸡熨帖了脏腑,便耐心许多,破天荒上去卸门。

对面一个头上扎着青包布年轻妇人,正望向她,打量一会儿才笑道:“这铺子的东家不是?”

池小秋不认得,犹疑着:“娘子是…”

她每天对的都是厨房里的青鱼红虾萝卜白菜,常往来的街坊才刚混熟,这却是个生脸。

这妇人正觑着那一点空就挤了进来:“我家汉子现在对门纸墨坊里做掌柜,我因下午闲了,便上门来寻个邻舍认一认。”

来者是客,且一条街上各种行当多半同气连枝——不说别的,就冲着纸墨坊一开,引得许多人正好往池家食铺里来,池小秋也不能慢待了人。

这掌柜娘子姓郑,只比池小秋大上四五岁,已出嫁有六年了,十分健谈,丝毫不见外气。

她察言观色的本事极强,丝线针黹衣裳本是女儿家聚会时最常见的闲聊,可惜才说上几句,便知晓在池小秋这儿不奏效。

不说别的,她眼力强,一眼看着池小秋耳朵上带的坠子是时兴花样,刻成了一个高脚的尊。本来古朴的样式因为拉长了颈子,敞口处又做得圆润,小小两只垂在耳下,十分可爱。

结果她才找了这个话题多说上两句:“原是从博古架上得出的样式,往常哪有人往头上耳朵上带的呢?偏让苏州城的巧手匠改出了,一时倒时兴起来。”

池小秋这才发觉,自己今天偷换衣裳时略过了这个耳坠。

怪不得总觉得哪里坠得疼。

她嗯啊敷衍两声,赶忙取了下来。郑家的便知,这小娘子于这首饰一道无甚兴趣了。

她便顺手拿了桌上的那副坠子,仔细赞了两回,却发现,这坠子样式和坊间卖得还是不一样。

十分难仿。

她便放掉坠子,暗暗将池小秋形容看了两回——眉眼确实生得好,不是柳安女儿一贯娇怯怯的水秀,是一种明朗的秀丽。

像是空明高秋,打眼就看明白的澄澈。

既是会做饭,那讲些同饭食有关的,许是能聊得下去。

郑家的万不能让气氛沉寂下去,她虽于此不通,但随意抛出些问题,再显得诚恳一些,便总能引得池小秋继续说下去。

她便能在这时候,将池小秋身上各样配饰都看得清楚。

这活计可真不容易,明明花朵刚打苞的年纪,怎么穿得这样素。头上半点簪环也无,没什么下手处,上衣下裤,都是光面的,唯一还拿着的,便是手边一只帕子。

“惯来没有春日雨水打头造酱的,多半要等伏天,晒出来的才好吃。”

凡是没什么要紧的,池小秋从不吝啬与人说明白,郑家的一边啧啧赞叹:“原来如此!我道怎么造出的酱酸得不行,从没成过,若不是听妹子说,只怕要酸到明年了!”

趁着池小秋没在意的空当,她忽然转了话题。

“这帕子可当真好看,妹子惯用这样花色的?”

池小秋愣怔一下,低头瞧时,郑家的已经将帕子拿在手里,从花色到绣工赞不绝口。

这帕子不过是随手买的,只有边角处绣了些缠枝花草,擦脸还算方便。池小秋虽奇怪她这么热情,却也只能谦虚两句。

好在下一刻,郑家的又将话题拉了回去。

就在池小秋说话的功夫,郑家的便细细的,细细的将这帕子针脚花样记在了脑中。

第118章 炸冰酪 …

韩玉娘近日让王家请来那媒婆缠得紧。连有两日, 她方出门想往针线铺子上送活计,开门便见她一张老脸笑得灿烂,站于面前十分殷勤。

“大娘子,这已过了三四天了, 可定下了主意?”

女子嫁与哪家定下的几乎是下半辈子的命运, 三四天哪够用?

韩玉娘一面腹诽,一面却也因这家赶得急切,多出些骄傲。

一家女百家求,可是上脸面的事。

于小秋,这众人争相上门求亲的事传出去,抬的是身价。

韩玉娘方要说话, 那婆子却觑着门间缝隙便挤了进去, 亮出个箱子道:“这是王家送与小娘子的, 些许薄礼,大娘子笑纳。”

事还不知成不成,怎能收别人家东西?韩玉娘忙进去要推, 婆子早又跳出门去,慌慌一拜, 逃也似的走了。

韩玉娘对那箱子瞪了一回, 攀门时早不见了婆子踪影,没奈何只能收在房内,思忖着等明日婆子过来,再送还给她。

才刚出得房门,韩玉娘看着门口两人, 一时疑惑。

今天是出不得门了怎的?

桑罗山穿得一上好的玄青杭绸衫子,上头的团云纹都是雕绣出来的,韩玉娘在针线成衣铺子里都接过活计,一看便知是个登不起的门第出来的公子,缘何站在她家门前?

桑罗山对她微微一笑:“夫人尊姓韩?”

韩玉娘头一次让人唤作夫人,不喜反惊,等桑罗山再拿了池小秋年帖出来,从内心渗出的惊惧便更深了。

“承蒙夫人青眼,桑某有意府上小姐,愿结两姓之好,比效鸳盟,同结连理。”

韩玉娘还傻在那里,旁边小厮以为她没听懂,便帮她翻译成了人话:“这也是上天定下的缘分,若是池小姐成了我家大奶奶,必定是如宝似珠相待。若是夫人愿意,便点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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