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无人入眠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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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桃K-能说会道的金发杀手

红桃Q-兼职脱衣舞娘的女杀手

Joker-阴沉寡言的德裔杀手

梅花A-耿直的新入行黑人杀手

方片J-前俄裔黑手党的五十岁老大爷

192-外表纯良得不像杀手的年轻杀手

*所有人的身份都是“自称的”。

已近深夜,夏初五月的风拂来只有微熟的热,将屋内啤酒与腥汗混合的气味发酵得更蓬松。道旁的阔叶树挺直脊背散开绿荫,穿过枝叶望去,巨幅广告牌上的女明星隔了一整个街区望去依旧神采奕奕。窗外有警笛飞驰而过,如漆黑夜色中乍现乍逝的星,黑桃K闻声只是叹气,随手将窗帘拉上。

“他们咬得挺紧,”他回过头来时嘴角只挑了一个无所谓的微笑,这个男人相貌生得很好,金发用发蜡向后梳得一丝不苟,只因刚才的慌忙撤离稍微逸散了一缕,骆色大衣下裹着意大利式定制西装马甲,摇头叹气的模样不像躲避警察的杀手,倒像个为选票发愁的议员公子,“看来我们至少得在这儿躲上一晚。”

“你是指——”方片J皱起雪白的眉,那张典型的斯拉夫男性深刻立体的面容上,皱纹和茂密胡子跟着牵动。他翘起大拇指指了指角落里垃圾一样堆着的两具尸体,两分钟前还是这屋子的主人,“在这个狗窝一样的出租屋里,跟你们这群货色还有两个死人共度一夜?”

“哦,货色?”红桃Q伸出两根手指挑起桌上没吃完的薯条叁明治,往边上一扔。她的眉眼艳丽,下巴短俏得像猫,长相神似二十年代的好莱坞流行女星克拉拉?鲍。口红刚刚掉了些色,立刻从小刀上搽了点血补上,“我以为无论如何你都是占便宜的那方呢。”

“别往我身上扔垃圾,小姐。”旁边响起梅花A夹杂浓重鼻音的不耐声,他戴了顶鸭舌帽,长相上非洲裔的特征明显,汗水正顺着黝黑的面颊下淌。将女人随手扔来的垃圾拨开,烦躁的情绪在眉下涌动得更剧烈。

“我更正之前的说法,”闻声,方片J的目光从皱纹密布的老眼中漏出,划过梅花A的脸颊,语含轻蔑,“是一堆垃圾,五个杀手和一个枪都开不熟练的菜鸟。”

梅花A冲方片J扬起眉头,粗黑的手指交叉捏在一起:“我可以用不熟练的枪法打爆你的头,非要试试吗?”

“好了,大家先别吵。这单子干完之前我们还都是同伴。”剑拔弩张中192走过来分别按了按方片J和梅花A的肩膀,劝慰道。只看外表192估计是这群人里和杀手最沾不上边的,年轻得称为男孩更合适,一身发白的廉价夹克,当下年轻人正热烈追捧的健康小麦肤色,青涩的英俊和腼腆笑容相得益彰,修长的手指比起握枪更适合抓篮球。“接应我们的人马上来了,在这之前先保持安静不引起注意为好。”

“约定的接应时间已经过去他妈的快一个小时了!”火上浇油,梅花A似乎被这劝说戳破了脾气,怒声颇有些粗哑,“本来现在我早应该……”

“朋友,你刚入这行可能不太清楚,意外总是多于计划的,”黑桃K已经将金发重新整理好,举了举摇晃着蜜色的酒杯,笑得一脸轻松,“不久前我还因意外被爱尔兰佬们放狗追过……总之放自在点,朋友,喝会儿酒打会儿牌,很快就过去了。”

“先分钱。”一直沉默不语的Joker突然出声,嗓音里仿佛揉进去一把冰碴。这是个瘦高的男人,颧骨外扩,双颊微微凹陷,脸型窄长,像冰箱里裹了层霜的树皮一般。从一进屋杀了两个房主进来后,他就如一团积雨云般湿粘在角落里,细致地擦拭自己的配枪,而后分拆成零件妥善放入状似公文包的黑盒里。扣上锁那刻,终于舍得抬头插一句话进来。

192眨眨眼:“约定好是在接应后确定单子完成才……”

梅花A用鼻子哼气:“是他们迟迟不来。”

方片J胡子一抖:“管得了那么多,分。”

“约定里也说了办完事顺手弄来的钱随我们分,不就是这个意思?”红桃Q用脚尖勾住漆黑旅行包的履带,轻盈地挑过来,支着下巴冲192笑得意兴阑珊,“小弟弟,你规矩还挺多的呀。”

192摸着鼻尖笑容变得有些尴尬。黑桃K放下酒杯,两手提起几个沉重庞大的包裹撂在桌子上,颠簸中几张美钞从拉链缝隙中逸出,一把拉开呈现的内容仿佛棉花裂壳后蓬出的柔软衬手的果实:“这次我们因为同一个单子凑在一起。计划是192和红桃Q先潜进哈得森别墅破坏安保系统和撬金库,梅花A和方片J负责杀死罗斯特?哈得森,我和Joker主要搞善后,过程中除了梅花A走火差点打中方片J的屁股之外没什么纰漏,干什么活儿什么市场价各位都清楚?我分的时候也别有多余的异议?”

梅花A近黑的双颊上看不出红色,但撇头的动作确实暴露一些尴尬情绪,像是转移自己的问题,他呛声说:“怎么叫没有纰漏?早不就算好了巡逻时间,那群条子还是咬上来了,说不定我们之中……”

“这事又不是计算题,总有变化,”黑桃K笑眯眯地说,捡起一捆纸钞冲梅花A扔过去,“接着,朋友。”

钱分得倒快,接应人迟迟不来。黑桃K掷出去最后一捆纸钞,脱了骆色大衣露出考究的西装衬衣马甲,胸口挂着一只雕琢精致的链表。他转手从桌底摸出一副扑克,冲着或点钱或无所谓随手一塞的众人扬声说:“来把牌,各位?在这儿闲坐着也没什么意思。”

192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梅花A从钞票堆里抬起头睨了他一眼:“真够放松的,你们看上去就好像是在某个朋友家里开派对。”

“唉,做久了当然就习惯了,”红桃Q才点了支烟,迷幻剂一般的白雾从涂成一片玫瑰花瓣的嘴唇中呵出,细长的手指撑在脸边好似半开的玉兰,“事前打着牌等开工,事后等接应,在刚死了人的房子里打牌,在废弃工厂里打牌,在妓/女的出租屋里打牌,这就是生活,总是这样。”

梅花A闻言只皱起眉,捏起鼻子耸了耸,鼻音更重:“能别在公共场合抽烟吗,小姐?这很不礼貌,多考虑一下鼻炎患者的感受?”

红桃Q抱歉地一咧唇,转手摁灭了烟,烟蒂上有明晃晃的口红印。Joker掸了掸桌上的烟灰,将自己那身阴云般的风衣裹得更紧,声音低平:“怎么玩?德州扑克?”

黑桃K正要表示赞同,却被方片J的疑声打断:“现在这里可没有打牌用的筹码?”

Joker默不作声地从公文包里抽出一捆纸钞,随手撇在桌上。方片J从鼻腔深处发出哼声,黑桃K点点头算是赞成这个方案,红桃Q了然地弯起猫似的双眼,梅花A松开鼻子语漏讥讽:“刚赚来钱就拿来赌博挥霍,还真挺符合杀手的身份。”只有192站起身,面色稍微有些为难。

“我对德州扑克的还不太熟练,”192眨了眨眼,面色诚恳,“第一局我先只当个发牌的?看你们玩一圈到第二局我再参与?”

“会刷房子*不会打牌,你……”方片J抬眼,皱纹里阴云密布,一句话才起了个头就被红桃Q的嗤笑声打断:“哎呀,就让让这孩子吧。”

(*黑话,指杀人)

黑桃K点着头把手中那副扑克扔给192,微笑着温声道:“发牌你总会?每人两张底牌,大小两个盲注,开始先发叁张公共牌,剩下四五张公共牌在后面的加注轮里依次发,明白?”

192嗯了声接过来,十指交搭动作熟稔地洗起牌。黑桃K坐下来,却想起什么似的兴致勃勃地抚着下巴,眯起眼笑起来:“只是赌钱也没多大意思,要不,再加点别的筹码?”

“筹码?”方片J扬起一边雪白的眉头,声音中闷雷作响,“要像那群几内亚佬*一样打个牌还赔进去自己身体的某个部件?”

(*指意裔黑手党)

梅花A摸了摸沁着层薄汗的黝黑鼻梁:“我不喜欢那种血腥粗暴的做法。”

“不赌身体部件,不如赌个小秘密什么的?”红桃Q轻盈盈地出声,环视一圈确认剩余五个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才随手撩开腮边枫叶色的细卷秀发,露出颈弯水晶长颈瓶般优美的线条,“干我们这活儿的真实个人信息关联着身家性命,不如在下注时各说一个自己的秘密,看看能折抵多少美元?毕竟我们也算同生共死一回了……唔,大家有没有什么别的提议呢?”

Joker沉默地缩在黑风衣里,黑桃K摸了摸胸口那只华贵的链表,示意自己并不反对。方片J目光傲慢地扫视一圈,说:“我只怕我的事说出来吓到你们这些年轻人。”梅花A摘下头顶的鸭舌帽,露出剪着硬茬板寸的棕黑脑袋,大手捏皱了帽子,似乎把什么话憋了回去最终还是一言不发。

牌局开始,红桃Q和方片J分别抽了一摞钞票撇在桌上作大小盲注。192切出大小王,将扑克牌交迭重新洗一遍,准备发牌却被红桃Q伸出的两根细长手指按住,女人换了条腿搭在膝上,仰身靠近,花瓣唇弯起:“小弟弟,先说说自己的秘密。”

“嗯……嗯?我也要参加?”192一愣,向后退了退,目光似有重量,被地心牵引着自然而然滑落到女人下颔线底的雪白颈肤上,顿时有点仓促地抬头撤走视线,耳朵微微发红。

“当然,”黑桃K在杯里添了点酒,耸了耸肩说,“每个人不都要参加?而且,192,我还挺好奇你这个代号的含义的。毕竟你没有顺着我们一样取个扑克牌的编号,有什么原因?”

“哦这个……”192在视线聚集在自己脸上时拘谨地笑了笑,耐心解释,“因为,嗯,这次是我接的第一百九十二单。”

“一百九十二单。”Joker低沉的声音从风衣领里飘出来,仿佛转走的磁带,“你的经验很丰富。”

梅花A低下头,方片J淡淡地睨过来,192摆了摆手补充道:“是所有业务加起来,并不只是这种……”

“别的业务?”红桃Q饶有兴趣地点着192手中的牌,调笑着猜测道,“在快餐店打工?给社区送牛奶还是送报纸?”

方片J随口道:“又或者是在售货机下捡硬币。”

192有些窘迫地把牌从红桃Q蛇鳞般鲜红尖椭的指甲下抽出,重新洗了洗,推辞道:“这就是我代号的秘密——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原因,我说完了。”

他飞快地发给每人两张牌。

“到我了?”红桃Q将交搭的腿放下来,双手撑着椅子将上身轻轻支起,柔和起伏的线条在宽松的男士外套隐约兀出些轮廓,仿佛藏在沙底缓慢游动的细蛇,红润的嘴唇才如将绽的花苞般微微牵开,就被对面突兀响起的话语打断。

“我曾经在某个地下会所观赏过一场脱衣舞表演,台上跳舞的那位女士和你长得很像,”黑桃K微笑着,声音很和缓,举起酒杯冲对面倾了倾,一个敬酒的动作,劣质啤酒被手指衬着给人香槟的错觉,“如果真的是你,我必须夸奖一句,很迷人的舞姿,朱迪思*。”

(*朱迪思,扑克牌中红桃Q的象征人物,《圣经?旧约》中古希伯来的美丽寡妇。)

“没准就是我,”红桃Q漫不经心地抬眼,伸手,鲜红的指甲在黑桃K的杯沿上轻磕一下,“感谢你的捧场,大卫王*。”

(*大卫王,扑克牌中黑桃K的象征人物,以色列联合王国第二任国王,传说中所罗门王的父亲。)

梅花A抬头问:“那是你的副业吗,小姐?”

“这边的才是副业,”红桃Q收回手,继续撑着,拗着轻松悠哉的姿势,目光轻飘飘地洒满桌子四周,“这就是我的一个秘密。舞女郎,不过地点不固定,城市也不固定,有时候是一周上一次班,有时候是一个月,其余时间就是打牌等预约。至于经常换地点的原因……”指尖点点太阳穴,“哦,总有的客人对会所提供的服务有误解,以为往台上扔一张小费买到的不是表演的视觉刺激而是/操/舞女一次的机会,一下台就蜂拥过来问我的名字,我的住址和我的各种情况,确实挺烦人的。”

192迟疑道:“那就是要脱衣服吗,这……”

红桃Q用手指轻佻地点了点192张阖的嘴唇,歪头轻笑起来:“音乐,舞蹈,qing/色/表演和拥挤的人群就像大////麻或者酒精一样具有刺激性,能让人心甘情愿掏钱扔出来,有时候一场表演结束后都没地方下脚——舞台上堆满了小费,和本身的工酬加起来,可比你送牛奶送报纸赚得多。不只是舞女,舞男也挺受某些群体欢迎,有兴趣吗小弟弟?我看你长得不错。”

192红着耳朵连连摆手。方片J哼了声,烟嗓粗砺:“我刚才还在后悔杀了这房子的女主人,如果她没死就能提供一些余兴节目。”他皱纹密布的老眼对上红桃Q,“现在看来,或许可以由你来提供。”

女主人的尸体软软地倚靠在墙角,不久前被方片J捂住嘴的同时割开了喉咙,像破了口子的袋装牛奶一样无声无息干瘪下去。方片J头发花白,是这群人里年纪最大的,动起手却干净利落不显一丝老态。

“这个当然可以,只要付了酬金,”红桃Q抚了抚艳丽的双唇,变魔术似的一把柯尔特左轮转进手中,枪口向下抵在厚厚的钞票上,从行动开始至今她一枪未开,此时弹仓还满着,“酬金是六颗子弹,有人要支付吗?”目光环视一圈,声音放得轻柔,“不接受赊账哦。”

自然无人应答。红桃Q随手收了枪,若无其事地接着讲自己的故事:“除此之外,我的名下有一家俱乐部,我偶尔会过去看看。正巧有一次撞见一个嫖/客在赖账,理由嘛,非要说那个ji/女在开始前笑了一下是蔑视他伤了他的自尊。这种伎俩还挺常见的吧?就像在餐厅吃饭非要说汤里尝出了洗碗水的味道或者指着一个黑点说有苍蝇,其实只是不想买单。他还叫嚣自己在某个黑手党家族有背景,真是蠢透了。”

她慢悠悠地拨了拨牌:“这种事开一次头就会有第二次第叁次,我当然不能让它发生。”

192:“你怎么做的?”

梅花A合理推测:“叫人揍他一顿?”

Joker的声音从风衣领里淡淡飘出:“敲碎他的蛋?”

“不是不是,别想得那么暴力,我从不用那些手段。”红桃Q摇了摇食指,否认,嘴唇一弯接着讲述,“我让人把他按在桌子上,掏出他的老/二用强力胶和桌面粘死在一起,接着叫了辆货车把他和那张桌子一起送回家,在他家里翻出了服务费和桌子的钱。”

其他人都有点憋不住笑意,只有192捏了捏手指,尴尬地问:“那……之后这个人怎么样了?”

“之后?”红桃Q漫不经心地摊了摊手,“要么就是想办法弄下来,要么就是割了自己那玩意儿,要么就是这辈子只能f**k一张桌子,只有这叁种情况,不过我不确定具体的,之后我再也没见过他了。”

梅花A收住笑,问:“那个人说自己有黑手党背景,如果是真的怎么办?”

方片J捋了捋乱糟糟的胡子:“招惹一个家族可不是小事。”

“有什么可怕的呢?”红桃Q轻柔地撩了撩炉火般的红发,冲方片J抬抬下巴,“我说完了,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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