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定厥家(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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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 各国使臣相继到达开封府,西夏使者带着贡品从兴庆出发抵达东京城,朝廷命礼部接待将其安置于都驿西亭。

建平十二, 正月初一禁中举行正旦大朝会, 诸国使臣与州官来朝, 皇帝于大庆殿宣召陛见。

直至入夜时分,一辆马车进入城东北隅的昭庆坊途径楚王府侧院,院里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 琴声略带悲伤却与孩童清脆爽朗的笑声夹在一起使人闻之不知是该悲还是该喜。

孩童声渐渐远离,哀婉的曲调弹至一半时突然变调,亦不知是弹错还是弹琴人故意为之, 听闻此声,马车内的人突然睁开眼,撑着坐起连忙道:“停一下!”

车夫勒了勒缰绳, 瞧了一眼旁侧的高墙大院,向身后道:“旁边就是楚王府,官人可是在府中有相识之人?”

她将车帘掀起, 眸中印着灯光照耀下的青砖绿瓦, 也正是这垒砌的青砖将她的视线阻绝, 轻轻攥着衣角眨着黯然失色的眸子喃喃道:“曲有误...”

“官人?”车夫见人没有应答便又道:“咱还走吗?”

这首钟爱亦常听的曲子自她离京已有将近一年时间不曾听过了,不管是弹琴人还是听琴人对曲谱的熟悉又怎会出错, “嗯,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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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琴的手缓缓停下, 墙垣外传来一阵车铃声, 那是都驿西亭旁马车租铺里租借马脖子上所系铃铛发出的声响, 铃铛不少见, 但此声音为这家租铺独有。

萧幼清听着铜铃声看向墙垣正想起身时身后传来站定的脚步声。

“曲有误, 周郎顾,这周郎已做恒古自是不会闻顾。”

直直的影子将灯笼照耀的烛光遮去一大片,影子旋即弯曲,“下官见过六王妃。”

萧幼清坐定,“这么久过去,陛下的荣宠看似出格,实则都只是在表面,他暗中观察太子并没有易储的打算,萧姜两家不复从前,而以你一个人的力量很难撼动东宫。”

“所以下官来向王妃求一样东西。”

“一样东西?”

“东宫正位以下官一人之力的确难以撼动,可若加上枢密院那就不一定了,所以下官想向王妃求一封未来储君生母的荐书。”

“荐书?”

“下官想娶枢相之女。”

萧幼清看着梁文傅故意讥讽道:“陈煜的女儿,以梁参政的作为恐怕就算是官家的旨意也…”

“他会的。”梁文傅打断萧幼清的话,“王妃是知道的,人心莫测,火海刀刃之上谁又不想求存。”

萧幼清伸手抚着琴弦,“就算加上枢密院,但只要陛下不想易储,你们做再多都是白费。”

“的确,如今是陛下掌握大权,陛下是不想易储,但可以逼太子造反,逼陛下易储,下官知道自下官成为二臣,太子便派人盯视着下官,下官亦是只有在这楚王府才敢吐露心声。”

听着正中下怀的话萧幼清没有立马答应,反而忧虑道:“太子也是君,万一不成这可是灭族的死罪…”

“王妃若不搏上一搏,等太子继承大位王妃又当如何?以太子的心狠王妃今后的处境可想而知,就算王妃不为了自己也要想想寿春郡王,那可是楚王留下的唯一骨血。”梁文傅力陈利弊试图说服楚王妃下定决心,“以王妃的聪明才智我相信是能够分清局势的。”

见楚王妃低头不语,梁文傅知道她不是普通的女流之辈,不用自己说心中也有考量,“倘若郡王登位,君主年幼王妃必临朝称制,下官的生死依旧握在王妃手中。”

萧幼清缓缓起身,“吕相一向圆滑,梁参政在政事堂加上枢相,虽有二府之力但这还远远不够。”

“王妃请言。”

“还需利用陛下的疑心太子的贪心来一场瓮中捉鳖,只是…”

“但凭王妃吩咐,下官万死不辞。”

“用不着梁参政赴死,但是呢需要参政涉险。”

莲花刻漏的标尺渐渐上移,等候母亲的孩子明明困得睁不开眼却还是不肯入睡。

“姑娘,小郡王见不到您不肯睡下。”

梁文傅转身看向院口,旋即朝楚王妃躬身,“王妃心思缜密,为君主,下官愿冒险一试。”

萧幼清起身,看着天边的月色裹紧了披风,“夜深了,我记得梁参政的家在新城吧?”

梁文傅点头,“近日朝中事务忙,新旧城又相隔甚远下官便在城北租了房子居住。”

“原来如此,恕幼清不远送。”

“下官告退。”

梁文傅走后萧幼清唤道:“喜春,他睡了吗?”

“才哄着睡下。”

萧幼清看着出檐上的弯月,“你到底在哪呢?”随后走回卧房看着榻上熟睡的孩子,“你爹爹走后人人都以为我们孤儿寡母好欺负,只因我是女流之辈以为掀不起风浪便将主意都打到你这个孩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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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夫轻轻抽着马鞭,停留少许时间的马车缓缓向前,一路上铜铃声清脆,一直到一处挂了栀子灯的大宅院门口才停下,栀子灯上还盖着竹叶编成的灯罩。

“官人,到了。”车夫将门子打开跳下车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扶人下来。

楚王从袖子里掏出一锭小小的银子扔过。

市井流通多为铜钱,白银作为国家储备通常只用来赏赐大臣,除却大额交易百姓见到银子的机会不多,车夫瞪着圆滑的眼珠子,“嘿哟,用不着这么多,官人要是满意,下回到咱们店里还让小底伺候就成。”

“你回头自行去换成十贯铜钱,将店里的克扣去了应当还能剩不少,今日陪了我一整日你也辛苦,剩下的几贯铜钱就当是赏钱。”

车夫这才将银子收起朝带着面具的人拱手,“多谢官人。”

等人进去后车夫才跳上车,一改那嬉笑的脸色摇晃着脑袋道:“宦官子弟吗?看着像读书人没想到竟也会来这种地方,带着个面具是怕人认出吧,哎,这个世道真是世风日下。”

带面具的人刚一踏入院子,浓浓的脂粉味便扑鼻而来,“这位小官人可是第一次来,还带着面具,莫不是怕这妓院里有相熟之人被认出让自家娘子知道了去?”

“貌丑不敢示人,不过姑娘的话也有道理,劳烦帮在下请云妈妈出来,我必有重谢。”

“知道咱们云妈妈看来小官人不是第一次来,请到雅间上座稍等。”女子说话间招呼来一个打杂的厮儿及吩咐茶酒博士上茶。

“小底替官人拿行囊吧。”

楚王看着手里的包袱摇头道:“无碍,我自行拿着,这里我也熟,你带我去最高的那个楼阁便好。”

“是。”

包袱里也没有什么重物,有的只是她去裁缝铺里换下来的几件西夏服饰。

倚窗而站的人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楼底昭庆坊一座大宅院,院里灯火通明,明明正旦新年却见不到任何红色的喜庆。

——吱呀——房门被人从外轻轻推开,门外刺眼的光随着缝隙透了进来,入内的女子瞧着四周阴暗,“怎么不多掌些灯烛?”

厮儿便低下头,“是这位小官人不让。”

“行了,你先下去吧。”

“是。”

妇人迈着轻盈的步子入内,见临窗的身影很是眼熟,但又不敢认,“不知官人叫奴是...”

“云姨,是我。”窗户边的人转身走上前,将脸上的面具缓缓摘下。

“王爷?”妇人旋即红了双眼,捻着帕子擦了擦眼角,喜极而泣道:“自消息传回我便知道这其中一定有诈,王爷这般聪慧又怎会遭那奸人害了去。”

已过去半年,但楚王每次想起火场上的死里逃生时仍会感到一阵后怕,“算是劫后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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