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1 / 2)
“嗯嗯,好很多了阿翁,孙儿可会打马球了。”
“好!好!记得去你阿婆墓前看看她,她三年多没见着你了。前些日她还托梦给我,说她的幺孙儿怎地还没归家。”阿翁看着窗外那株他亲手种下的桃树,此时桃花开得旺盛。
桃李待日开,荣华照当年。
阿婆特别喜欢桃花,阿翁说过,他第一次见阿婆时,她比桃花还娇,若不是自己修了太多福气,阿婆怎么看的上自己。所以,他很感激。
嘉让知阿婆离开阿翁后,阿翁真的很孤单,虽然阿翁成了半个出家人,但他的心里依旧保留着阿婆不可撼动的位置。嘉让欲让阿翁疏解相思之苦,便开口问道:
“阿翁,阿婆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姨阿婆总说阿婆是个和善大气的人,可我想知道阿翁眼中的阿婆是个怎样的人。”
阿翁想了想,神思仿若回到了当初,眼神温柔又深情,那是对爱人的缅怀和思念。是岁月可回首,深情共白头。
“你姨阿婆并不知当年的事,阿翁与阿婆第一次相遇就是在芝山,那时这儿还叫南山,阿翁就在山脚下读书。
你阿婆听闻南山的酥油糕,炸鱼条儿,红喜丸子好吃,求了她大哥带她出来吃,你阿婆那时可贪吃了,一个人逃出来吃酥油糕,吃的不过瘾又来小摊子上买。
可不巧,最后一份酥油糕被我买下了,我当时看着你阿婆胖嘟嘟的脸,因为跑得急还喘着气,见我拿着最后一份酥油糕,看得垂涎欲滴,便不忍心,问她要吃吗?
她摇摇头,说陌生人的东西不能吃,我便说出我的名字和在哪个书院,总不是陌生人了吧,你阿婆才迟疑的点点头,我把酥油糕给她。
她便吃的欢欢喜喜,还同我道别。你阿婆那时可不知道我是个穷小子,当天晚上我便饿着肚子睡觉去了。
第二日先生说书院外来了个自称我表妹的女孩,来给我送吃食,我并无表妹,但还是疑惑着出门去了,便看到你阿婆提着她最喜爱的吃食和一套新的学具,笑着对我说‘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你阿婆是从小就很温暖的一个人。”
阿翁将他与阿婆之间温暖的点点滴滴如数家珍般的告诉嘉让,嘉让听着听着便想到了自己,怕是此生都不会像阿婆这样,被一个深爱的人疼爱了一辈子,死去的时候还想着她念着她,记得他们之间的不为人知的故事。
师父如今住在芝山道观,而嘉让得家去,车夫瞧见自家小少爷终于从道观出来,赶紧撩起帘子,说道:“少爷,咱们马车赶快些,还能去河西瞧瞧花灯节呢!”
“今儿个就算了,早些回府吧。”嘉让闭目养神之际,忽闻外头有争吵之声,说是要绑着小贼出去见官,一伙人围在路上,挡住了小道,车夫只得停下,看看发生了何事。
嘉让也随即下了马车,便看到一个半大的孩子被踢翻在地,旁边的小贩骂骂咧咧,围观的群众有没有人上去帮忙,嘉让瞧着男孩虽十岁不到样子,却把饼子严严实实揣在怀里,虽然浑身狼狈,但却一声不吭,见男孩的样子不像惯偷,嘉让便制止了小贩对男孩的踢打。
“这位小哥,我瞧着这孩子并非惯偷,可否饶他一回,我把银两给你补上。”嘉让姿态放的低,小贩也不是什么嚣张之人。
小贩见眼前道士模样的公子还穿着普通黄袍,知道是并未受戒的居士,那模样生的唇红齿白,相貌不凡,且举止有礼,一看便是金堆玉砌养出来的贵公子。
“这位小道长,你心善可别被他骗了,这小子并非第一次了,已经连着几天在我这儿偷东西了,不给点教训他以后还会犯。”
“多谢小哥提醒,你也是要养家糊口的汉子,生活不易,这孩子让你损失了多少,你且告诉我,我先帮这孩子还上。”
“这三日一共被他偷去三十文钱。”小贩也是老实做生意的人,也没讹嘉让,说出了一个实在的的数。
嘉让付过银钱,周围的百姓便散了,嘉让俯下身,牵起地上的孩子,说:“你叫什么名字?伤哪了?我给你上点药。嗯?”
男孩从刚开始的防备,渐渐也放松了紧绷的身体。
“我并不是故意要偷东西的。”男孩眼睛睁的大大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模样很是自责又委屈。看着这个十分好看的哥哥。“我叫卓于。”
“那卓于你能跟我说说吗?或许我可以帮助你。”嘉让很认真的看着男孩,并无半分敷衍。
“没用的,哥哥你帮不了我的。”男孩说完眼神就黯淡下去了,整个人笼罩着悲愤。
“那你且说说,有困难便要用尽一切方法去化解它不是吗?”嘉让循循善诱,并无不耐。
男孩听了嘉让的话,仿佛下定决心,终于鼓起勇气打开心防,声音低低地说:
“我同阿娘是从吴地来檀京的,去岁父亲在打戎狄的时候战亡,家中本就过得拮据,却没想到贪官竟贪了大半数银两,我哥哥与娘去理论,却被衙门轰了出来,哥哥也被打得一身伤,不多久因为没钱医治就治不好了,娘就带着我来檀京告御状。
不成想竟状告无门,现在盘缠也用光了,食不果腹,我只能出来偷一些吃食回去给娘充饥。哥哥,你能帮帮我们吗?”
男孩眼睛中的期待与希冀,嘉让心中刺痛,她不知要怎么帮他,朝廷下发战死战士抚恤金一事是由户部管辖,父亲毕竟是国子监祭酒,不知与户部有无相熟之人,这件事得以解决那是替多少战士家属讨回公道啊。嘉让心中有了计较。
沉声说:“你与娘亲住在何处?可否带我前去?”
男孩点点头,“哥哥你随我来。”
车夫架着马车带着嘉让和男孩来到一座废弃的寺庙,里面却住满了人,嘉让一问才知,这些人都是从大齐的各个州府过来状告抚恤金贪污一事的,老弱妇孺年轻壮汉皆有。
卓于把他娘叫过来,主动承认错误,看得出来,卓于之前应该是上过学堂的,整个人羞耻心很强,看他红着脸,差点就要哭出来的表情,嘉让也有些不忍。
卓于母亲听完这个饼子是偷来的,整个人气愤又无助,抬手便打了卓于一巴掌,激动地说道:“娘含辛茹苦送你去学堂念书,不是让你去偷盗的,先生讲的仁义廉耻你都忘了吗?”说完卓于娘亲便哭出声来:“如果你不学好,以后怎么有出息,替你哥哥讨回公道啊?娘只有你这一个儿子了。”卓夫人红着眼,整个人都在颤抖。
“夫人,卓于他受伤了,您先给他上点药吧。”
卓夫人擦擦眼泪,问道:“小郎君认识我儿?”
“娘,是这个哥哥帮我垫的银两,他是好人,他会帮我们的。”卓羽娘亲看向自己,眼中也带着一道光,仿佛自己就是他们的希望,嘉让想,到底是受了多少苦难与不公,才会听到一句“会帮我们”就用如此虔诚的眼神注视对方。
如果这件事牵扯太大,父亲也帮不上忙,岂不是要让他们继续失望,嘉让想到这,心中空前的迫切,自己一定要帮他们。
嘉让看着寺庙中的众人,“你们可都是为朝廷抚恤金一事前来檀京的?”
说完众人便盯着嘉让打量,都瞧着这个面若好女的小郎君,那些被生活打磨的沧桑无力的人瞧了嘉让一眼便默不作声,还是一位女孩儿红着脸,小声地说了一句:“是,我与阿翁是从沧州而来。”
见有人理自己,嘉让鼓足了勇气,“大家听我说,我知道你们远道而来定是已经囊中羞涩,如今受此遭遇,实属贪官之过。我定会尽力帮助大家,这是我刚刚从街边买来的吃食,大家若不嫌弃,可吃些垫腹。”嘉让便让车夫把买来的食物分发下去。
嘉让继续:“我这儿有纸笔,我记下大家的籍贯与各家战亡战士的名姓。便呈交相关官员。”
人群中有个汉子满脸质疑:“你会如此好心?平白无故帮我们,谁不知道如今官官相护,百姓状告无门,只能吃下哑巴亏。”
“这位兄台,地方吏治我不甚清楚,可这儿是天子脚下——檀京,若是檀京也如此,大齐早就乱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圣上定然十分清楚。”
“哼,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说得好听,那些个贪官污吏不照样活得风生水起。”男子恨恨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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