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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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情怅然若失,心头正莫名悲愤发堵,却看到花折拎着酒壶来找她,本来是想让她别在这么冷的地方趴着,可如今看她心事重重,干脆和她聊了一会。

花折是真正被当做王国继承者培养过多年的人,曾经无限接近过那个位置,他盘膝坐在了余情身边,给余情倒了杯酒,伸手向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微微倾着身开始给余情分析形势:

“凌安之出身颇高,确实聪明,不过没接近过那个位置,不完全知道那个位置的人怎么想的。或者觉得自己大公无私,无妻无子,无财无产,想着有天仗打完了能偏安一隅,当个太平侯,实在不行不做官了。殊不知怀有这番匡扶社稷、功高震主的才华,怎么可能允许全身而退?权利的游戏,从来便是你死我活。”

余情做生意,讲究的是互利双赢,但是也知道古往今来的名将和参与夺嫡的皇子,没有几个人得到过善终的:“事已至此,凌安之怎么办?辞官不做了行吗?”

花折许是不想让余情太过紧张忧心,毕竟事情还没有到那一步:“卸印辞官之后归隐民间,是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不过也要讲究时机,如今境内太乱,没有辞官的机会。”

前朝功高赫赫的将军,新主能不能镇得住?就算是毓王还想留下有用的人干活,旧主放心不放心留下功高盖主的功臣?斩草不除根,怎么可能是毓王所为?随便拿出一个原因来,就足够凌安之追随祖先的了。

——古往今来,史书上戎马箜篌的将军们,功绩和血泪从来是同时出现的,上下几千年,人文历史从来只会重复,而不会进步。

余情平生心血,用在家里生意上的还不到一分,其他的全铺在凌安之和两个皇兄身上:“那小哥哥怎么保全?”

花折对此问题早有深思熟虑,他掸了掸身上广袖不存在的灰:

“而今陛下已经定了二阴毒毓王继承大统,其实便是舍了康轶。翼王要急流勇退,人前示弱,不过康轶和凌安之不同,他有皇族血统,毓王也要顾及些老臣的眼光,短时间内不会动他,但是冷灶也热乎不了多久,景阳帝去了就不好说了。”

景阳帝以为许康轶只要急流勇退,退出朝堂就可以保全,也不知道是不了解阴狠的毓王——愧对知子莫若父几个字?还是像鸵鸟一样,以为看不到事情就不会发生?

余情心里冰冷,没有听到赐婚的消息,看来凌安之并未真正的顺从,凌河王致仕,大学士凌川已死,凌安之从不结党,在朝中没有了根基,难道难逃古往今来名将的宿命?

其实花折和余情全明白,对于许康轶和凌安之最好自保的方法,便是兵合一处将成一家,直接揭竿而起,拥立许康轶为天子,安西军和北疆军势不可挡,甘州道、天南道、中原道等地驻军凌安之亦了如指掌。可惜这两个人的忠诚天地可鉴,宁可死也做不出对不起列祖列宗窃国的事。

花折看她目光哀戚,似有害怕之意,笑着安慰她:“倒也不用过于担忧,在我看来皇位国公全是身外之物,要之徒增烦恼,届时看准时机,康轶和凌帅略作隐蔽,全和我回夏吾过逍遥日子便是了,我别的做不到,不过提供安身立命的地方的自信还是有的。”

别人说能弃皇位国公之位如敝履,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而花折说起来却是实至名归,望着这位不爱江山爱美男的纯粹王子,她心稍稍放下一些。

凌霄觉得最近闹心的事太多,不知道凌安之如何自保,继续对着月亮灌酒,酒壶被身后来的人直接抢了去:“明天早晨还要出门,内伤还没好利索,别喝这么多。”

能这么天经地义管着他的,他家大帅无疑了:“想着喝完了好回去睡觉。”

凌安之摸了一把凌霄冻的冰凉的脸:“太晚了,今晚别回军中了,在这和我睡吧,咱们明天一起出城,之后我就先赶回安西去。对了,你这回骑着小厮回去吧,沿途押运,风雪太大,小厮在雪里走的经验多些。”

凌霄举起酒壶:“来,这壶酒每人一半,敬国之屏障、我家的凌大帅一杯!”

凌安之哈哈大笑:“那要你先喝才行,别看我平时咋咋呼呼的,没有你这个大后方,我估计什么事也干不成。”

喝的有点多,凌霄喝了酒就面色发红,摇头而笑:“这么说酒我就不能喝了,你就胡说,我就是个小将军,小将军和大元帅,水平差太多了。”

凌安之将酒壶放在花墙上,转身一靠,和凌霄并排立着,交叉着双脚开始说话:“你先听听我说的有没有道理吧,再决定一壶酒谁先喝的名至实归,凌霄,大元帅就算是再熟悉兵法,光杆司令也打不了仗吧,这一点你同意吗?”

这还用说,当然同意,凌霄“嗯”了一声。

凌安之继续深入:“你猜男人们在一起,最怕的是什么?”

凌霄性格和缓,了解人心:“女人在一起嘛,最怕的就是互相嫉妒;其实男人之间争斗更深,你看看鸡架里的鸡就知道了,一个公鸡一群母鸡,相安无事,可如果公鸡多起来,肯定是互相争夺配偶,争夺领地,男人最怕的就是互相争。”

凌安之一伸手揽过凌霄的肩膀:“你最厉害的,还不是浮出水面的文韬武略、能征善战,那只是水面上的冰山一角,最辽阔浩瀚的其实还在水下。我家小凌霄最厉害的就是让,单这一个让字,就把天下男人为难死了,可你轻易就那么做到了,军功往外让,职位向外让,露脸的事往后躲。”

“你想想,如果身后没有安西军,我凌安之什么也不是。安西军中,谁能比你劳苦功高,谁不服你?可你经常不声不响的把好事让给他们了,他们谁还好意思再争?你给他们起了一个好头,安西军管理起来论功行赏也方便,这么多年,劲全往外使,能不打胜仗吗?”

凌安之手臂用力,按了按凌霄的肩膀,转脸看着凌霄嘴角勾勾着笑:“怎么,小将军,我说的对不对?”

凌霄笑得直不起腰来:“你这是趁我喝多了,开始灌我的迷魂汤;要我看,大帅也是把接受全军彩虹屁的机会让给我了,我可不上你的当。”

凌安之伸手拎过酒壶,提得高高的往他眼前一递:“肺腑之言,来吧,小将军,你先喝。”

“有酒有肉,我们就别推推搡搡的了,今天气氛好,我们找点乐,”凌霄一打响指叫过一个亲兵:“把温好的酒和肉拿到这里来一点,四周放上银炭,我和大帅举杯向故园,畅饮两壶。”

凌安之按着凌霄的肩膀借力,已经跳起来坐在了花墙上:“此间雪也是故园雪,蒙古大夫在这也不用担心喝坏,咱哥俩就这么办!”

凌霄接过酒壶,仰首对月,一口半壶:“大帅,两脚踢翻尘世界——”

凌安之接下半壶,饮罢壶嘴向下倒了倒,果然是一滴也没有了:“一壶喝尽古今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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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康轶是一波刚平,一波又起,刚刚解了瘟石复发之毒,不料视力却退化严重,可能许康轶吃药太多,一般的药方犹如浇在石上,毫无效果。

这一日晨起,花折先是用热毛巾给他捂了捂额头眼睛,否则睁开眼睛便凉风四起,连累着头痛欲裂,耳朵也仿佛跟着耳鸣。

花折心内再忧虑,也不会在表面上表现出来,他坐在床头按着许康轶的眼周穴位,向他简单说了说到底怎么回事:“可能是瘟石之症复发对气血伤害太大,到达眼部的滋养少了些,而今冬季也来了,风雪太冷对眼睛也有些影响,我看不碍事,就是先遭点罪,能配得出药来。”

许康轶生死关头走了多遭,眼盲对于他来说倒不是特别在意,他享受着花折柔软冰凉长指的按摩,嘴角咽着笑,想逗逗他:“铭卓,你到我身边几年了?”

花折俯下身浅啄了他唇珠一下,最近许康轶难得的浮生偷闲,他以许康轶眼睛不好做由头,整日里和许康轶腻歪,梳头沐浴、穿衣喂饭恨不得全伺候着一起做了,许康轶有时候被腻歪的发毛,不过心下知道他多年来患得患失,也听之任之,由着他了。

花折:“景阳二十一年夏天在京城,你和梅绛雪来接我,今年景阳二十七年了,六年多了吧,突然问这个干吗?”

当年在马车上,许康轶问过花折,自己的视力能维持多久,花折当时的回答是七八年吧。许康轶为了立威,直接来了一句,七年之内任意一天瞎了,要点花折的天灯。

许康轶被花折在疾病上糊弄了数次之后学聪明了,不再直接问花折,他大概猜到了自己的视力还能维持多久:“嗯,看来你确实所言不虚,非常惜命,应该是没给我点你天灯的机会。”

花折想了半天,才知道许康轶说的是什么事,朗然一笑,这么多年的岁月弹指一挥间,当时那个隔着千山万重的殿下,已经变成了他怀里的康轶:“我不会让你瞎的,别怕,把你自己交给我。”

许康轶刚有些感动,觉得花折一诺千金。

就听到花折少有的在那里臭显摆:“否则我不是白长这么好看了吗?”

许康轶躺着摩挲捏玩花折广袖上的玉扣,突然觉得不可思议,他身边层层铠甲堡垒,花折是怎么推开一道道的门,这么情根深种的走到他心里去的呢?

就像是瘟石的解药,又是怎么步步筹谋,各国的医书读了百万卷,几百余种奇珍药材凑成了一个方子,就这么正正好好的治好了他的病呢?

外人看起来,可能认为他是以美色邀宠、对医药有些天赋,可知道内情的人才知道,这其中是怎样的步步杀机,一步走错万劫不复的。他捏住了花折的手肘,百感交集的说道:“铭卓,我真有些觉得,只要你想做的事,好像没有做不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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