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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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正伯府的大门敞开着,阖府老小聚集到前院。来的虽只是位公公,代表的却是东宫,自然不可等闲视之。

来喜公公头戴三山帽身着圆领青袍,手持麈尾拂尘当院而立。身后还跟着十几名宫中禁卫,俨乎其然,好不气派。

“不知来喜公公今日来此是?”如今伯爷不在府中,做为当家主母的孙氏自然站出来,问话时也是极为客气。脸上平静,心里却翻江倒海,臆测太子会如何处置堇儿。

“伯夫人,”来喜神态谦恭的给孙氏颔首作礼,抬起脸时又恢复了庄肃:“昨日在安都侯府,令千金作画时擅自以太子殿下入了画,此事夫人可知晓?”

犹豫了下,孙氏只得点头承认:“是小女不懂事冲撞了殿下,我已罚她跪了祠堂,我家伯爷也正打算进宫当面向殿下告罪。”

“哦,呵呵,也没这么严重~”来喜的脸似被一道春风化开,皮笑肉不笑的,却终归是说了句让人放心的话,孙氏稍稍松一口气。

“那不知殿下打算……”

“伯夫人放心,咱们殿下向来宽宥带人,不拘小节,也不会为了这点儿事就要打要杀的。”笑着说到这儿,来喜话锋一转:“不过令千金毕竟是逾矩了,罚还是要罚的。”

孙氏连忙附和:“那是自然,自然是要罚的!只是不知殿下要如何罚?”

来喜半笑不笑的,将目光转移到站于孙氏旁的楚堇身上。楚堇正瞪大着双眼巴巴的看着他,期待他接下来的话,见他突然瞧过来,立马将视线移向一旁。她不喜欢与宦官对视。

楚堇这逃避的动作却让来喜误当做心虚,他轻抬着兰花指遮在唇边,失声笑道:“楚姑娘,太子殿下说这喜欢画画是件好事儿,只是您这画技委实欠些火候,画出来的东西也就差强人意,殿下希望您能勤加练习。”

楚堇没出声,孙氏倒是抢着应下,还信誓旦旦:“谢太子殿下提点,此后我定让堇儿日夜苦练,寒暑不辍!”

“伯夫人不必着急,殿下都已安排好了。”来喜说罢,也没管孙氏诧异不解的表情,只继续朝着楚堇说道:“在惩戒下达之前,殿下命咱家先给楚姑娘讲个故事,以便姑娘明白殿下的良苦用心。”

“公公请说。”楚堇长颈半垂,含唇敛眉,形势令她不得不摆出伏低做小的姿态。不过听公公这话意也是令她踏实许多,起码不会被打板子了。

来喜清了下喉咙,郑重的讲起这段典故:“东晋时曾有一位大书法家,为练得一手好字,他日日于池畔书写,以池水润笔,最终将一池清水染成了墨色,而他本人也因此名震全国。”

“公公说的是王羲之?”

“是了,楚姑娘倒是博洽多闻,一听便知。”恭维了句,来喜立马又严肃起来:“故而可见书画之事,后天努力尤为重要。”

楚堇面上一怔,似乎隐隐猜出了太子打算惩戒她的方向……

还未来及多想,来喜公公便抬了抬柔若无骨的右手,身后立马有两名穿着银甲的禁卫上前,二人合力抬着一只雕花竹箱笼。将箱笼摆到楚堇的面前,二人神色冷漠的退下。只余楚堇皱眉垂眸的凝着那箱笼发愣。

来喜笑眯眯的轻移到那箱笼跟前,弯腰伸手一掀,盖子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楚家上上下下无不瞪大了眼翘首张望,待看清里面的东西后却是万般不解!

——宣纸?

“楚姑娘,为敦促您用心磨练画技,殿下特地赐您赤亭蚕茧宣三百幅。在接下来的十日里,望楚姑娘能勤学苦练,钝学累功,将这一箱宣纸画满。十日后,咱家自会派人来验收。”下达完毕,来喜朝楚堇颔了颔首,又朝伯夫人颔首,之后转身率人欲离开。

十日,三百幅画?错愕半晌的楚堇,在抬头看到头顶太阳的那刻,突然灵光一现!心说纸张虽多,好在并没指定画什么,她可以画太阳画月亮,随便一个大件儿就轻松占满纸张。这样算起来倒也不算难。

也就在她唇角情不自禁的微微翘起,眼前一片晴朗之际,来喜公公倏尔驻步回头,拍了一下自己脑门儿:“瞧咱家这记性,忘记告诉姑娘画什么了!”

楚堇心随之一紧,笑容也窘迫的僵在唇畔,接着便听到那不男不女的声音说道:“就画您自个儿。”这回说罢,来喜公公不再有半丝犹豫的带人出了伯府大门。

楚堇怔在原地,良久未动。双腿似被灌了冷铅,凛风当面拂来竟未将她吹动半分。孙氏也有些懵怔,不过想到不打不杀,仅是罚画画,似乎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其它人望着那满满一箱子宣纸,神色复杂了一会儿,很快就归于平淡了。唯楚娆呼吸渐渐变重,恨恨的咬着下唇,快要咬出血来!

高高拿起,复又轻轻放下……这传闻中亢心憍气、睚眦必报的太子,这回是佛了吗?!——楚娆怒火中烧的在心里咒骂。

这厢来喜回到东宫,去寻太子殿下复命,轻叩两声门后轻手轻脚的进了书房。远远望见太子正坐于罗汉榻上看书,便躬身近到身前,毕恭毕敬的开口:“殿下,楚家的事儿奴才已照您吩咐办妥了。”

李玄枡并未移离手中书卷,只眼尾轻挑,乜斜小来子一眼,“楚家什么反应?”

小来子一脸谄笑的拍起马屁:“殿下宽宏,本可杀头的罪却只罚了画画儿,楚家劫后余生伯夫人自然是感激涕零!”

显然这种话于李玄枡很是受用,他眼睛盯在书上似不为所动,薄唇却抿成一条线。强自按耐下笑意,又漫不经心询道:“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呢,得知要画自己,可有不满?”

“回殿下,楚姑娘感恩都还来不及,只心心念念的盼着能有机会当面向您叩头谢恩呢!”说这话时,小来子脸上笑的跟过大年讨到大额封红似的喜庆。

“嗤~”一声蔑夷自李玄枡口中吐出。想见他?他可不想再见那种家伙。若有下回,他可不保证能按耐住赏她一顿板子的冲动!

见殿下因出了一口恶气而心情愉悦,小来子便大着胆子问道:“奴才愚钝,猜不透殿下为何指明让楚姑娘自画像?”

李玄枡的表情微僵,冷眼斜了小来子一眼,怪他话多。小来子心里一紧,随后应景识趣的退去一边,不敢再多说半个字儿。李玄枡则继续翻着手中的书页,心思却不知飘去了何处。

他这么做,自然有这么做的理由。要那货画自己,除了能让她亲身感受下那破画技给人带来的尴尬外,也是为了试试她有无存心丑化储君的意图。倘若她画自己时得心应手了,这事儿可不会如此轻易的过去!

夜色降下时,院内暮气氤氲。

楚家人已用了晚饭各自回房,孙氏带着乔嬷嬷往飘兰苑来。晚上楚堇留在闺房作画,未去花厅用膳,孙氏便让乔嬷嬷留了些鱼粥亲自送来。

进门时,孙氏见女儿正勤勤恳恳的伏于案上,埋头作画,墨汁染的四下是,有些狼狈。孙氏疼惜道:“堇儿,先别画了,来吃点儿鱼粥。”

“不吃了不吃了,画好这幅再说。”楚堇抬头看看铜镜,再低头看看画纸,心烦意乱!她本就不擅长画画,还偏偏要她画自己,要知道锦衣华服钗环配饰这些女子用品,简直能磋磨死人!

孙氏来到画案前,看了看女儿卡笔之处便懂了,心疼之下便出主意道:“堇儿,乔嬷嬷有几件素色布衣,过会儿取来你参照着画,可省不少力。”只怪她自打女儿进府后,做的新衣裳一件比一件华丽繁复,的确不易下笔。

楚堇眼中一亮,精光闪闪的望向孙氏:“还可以这样?”简化服饰这种办法她之前并非没想到过,只是待罪之身,又怕这样怠工会激怒太子。

“可以可以。十日后你父亲早已回府,届时我让他随来喜公公一道入宫,当面给太子赔个罪。太子这回没动多大怒气,应是容易讨情面的。”

“那可太好了。”楚堇照了照铜镜,想着自己头上腕上脖子上的首饰都可以拆掉!

乔嬷嬷将煲放到一旁的方桌上,盛出一碗摆好汤匙。楚堇也被孙氏硬拽着坐到了桌前:“快吃,我这就让乔嬷嬷给你去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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