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哨骑夜战 下(2 / 2)
一条大河挡住了去路,湍急的河水在月光之下跃起点点粼光。紧追不舍的后金哨骑下意识的放慢了速度……不然的话他们准会像发炮弹一样栽进河里的。黄玉郎正好相反,不仅没有放慢速度,还猛提马速,战马纵身一跃,腾空而起,嗵一声落入河里,溅起老高的水花。他放声狂笑:“想抓住老子?再回去练几年吧!”一口河水呛入口鼻,他猛咳起来,再也不敢嚣张了,抓着战马的尾巴使劲划水,活像一只快淹死了的青蛙似的,艰难地游向对岸。
后金哨骑在河边勒住了战马,冷漠地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在冰冷的河水里挣扎。有一名哨骑两眼通红,张弓搭箭,硬弓拉至十成满朝河里瞄准,但一支虎枪探过来,将他的弓往下压。他愕然扭过头,叫:“斜鲁,你……”
制止他放战的,正是那位追得黄玉郎气都喘不过来,好几次险些死在他手里的白甲兵,这队哨骑的头头。这名白甲兵神情冷漠,看着那个已经游到河中心的身影,用微微有点赞赏的语气说:“好汉子……像这种好汉子,应该面对面的厮杀,取下其首级才对,背后放箭反而会让人不齿。”
那名哨骑只好放下了硬弓,但还是有点不甘心:“就这样放他走?如果让他逃回去,我军就暴露了,明狗有了准备,这仗就不好打了!”
斜鲁冷笑:“就算他们有了准备又如何?他们从来都不是我们的对手,从来都不是!”
黄玉郎可不知道有人很意外的放了他一马,他在河里冷得浑身发抖……自己想象一下在深夜里跳入河中泡上半个小时的滋味吧。等他好不容易爬上岸,已经冷得嘴唇乌青了,弓箭马刀干粮袋什么的已经丢光了,唯独那支马槊他死死抓住,好几回险些被河水冲走也舍不得松手。战马同样冷得浑身发抖,真够可怜的。他轻轻抚摸着战马的马鬃,说:“老伙计,还得辛苦你一次,不然我们都得死在这里。”战马乖巧的打着响鼻,让他骑上来,然后撒开四蹄,刚开始时是小步慢跑,然后渐渐加速,越跑越快,越跑越快……急促的马蹄声在旷野中回荡,响了整整一夜……
东方露出了鱼肚白,太阳慢慢的从地平线后面升起。迎着初升的朝阳,金州防线前沿处一座军寨的守军看到一名身上血迹斑斑的哨骑骑着一匹同样浑身是伤的战马朝他们飞驰而来。那匹战马口鼻都在喷着白沫,已经油尽灯枯了。他们赶紧打开寨门,让那哨骑进来。那哨骑冲到门口,战马突然悲嘶一声,仆倒在地,将马背上的骑士给颠了下去,摔得头破血流。在昏迷过去之前,这名骑士声音嘶哑,冲看傻了眼的守军叫:“快,点燃烽火!建奴大军杀过来了,足有两三万人……”
这可怕的消息在军寨里引起了一阵骚动,负责整个军寨一切事务的把总怒吼:“赶紧把人抬下去救治!你,赶紧去点燃烽火!你,赶紧骑马到旅顺去告知黄帅,说建奴打过来了!其他人把寨门堵死,把擂木灰瓶都搬过来,快!”
很快,这个军寨的烽火被点燃,一道浓烟笔直的冲向天空,二三十里外都能看见。
接着,又一个军寨的烽火被点燃。一连串的军寨、堠台在看到信号之后纷纷点燃了烽火,那一道道烟柱导火索似的以金州为起点一直向着旅顺蔓延。大约半个小时后,旅顺黄金山上冲起一道巨大的烟柱————后金大军压境的信号已经顺利的传递到旅顺了。不过,这并不是终点,看到黄金山燃起烽火,东江诸岛的烽火台也陆续被点燃,这个糟糕透顶的消息通过烽火和信鸽飞快的往关内传递,在当天傍晚时分到达了终点:
山海关也燃起了烽火。
那一道道冲天而起的烟柱,那满天乱飞的信鸽,在驿道上飞驰的边关传骑,还有山海关烽火台上燃起的红赫赫的火光,让恐惧的气氛像夏日的乌云一样遮天蔽日似的涌向帝国的首都,看到这一切的人无不心中惊恐万分。己巳之变,后金破边而入肆虐京畿,名城焚之,青壮掳之,老弱屠戮之,那无边的血色犹未散去,现在那帮该死的鞑子又大举出动了,这次他们要打哪里?这次,朝廷能招架住吗?
黄玉郎对此一无所知,他发起了高烧,昏迷不醒。多年后,提起旅顺之战,他就非常痛心:“……两匹百里挑一的战马啊,都陪伴了我好几年,比兄弟还亲,可是在那个夜晚,都让我给活活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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