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1 / 2)
他不止一次在心里想过,他在她心里算什么?
只见过一次画像便千里迢迢跑来商州瞧他,那她日后又会不轻巧地转了念想,欢喜了别人,离他远远的?
城楼上垂眸的那一眼,他便已匍匐在她耀目的光芒之下,可于她而言,他是否便如那一盏随时可吹灭的宫灯?
也罢,横竖她也要走了。
裴肃按了按太阳穴,片刻恢复了一丝清明,快马回了大理寺。
沈晚夕一直睡到日中方才起身。
睁眼时,昨日的病人已备好了马在等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
他看上去恢复得极好,还是那个面色凛若寒霜的云横。
沈晚夕不放心,又让他差人请了大夫过来复诊,亲耳听到大夫说“已无大碍”之后才松了口气,跟着他一起回相山镇。
两人一马,在林间小道上缓缓向前,慢得可以伸手折一枝腊梅,连花瓣都不会颤落下来,不比平日里走路快多少。
路上到底颠簸,沈晚夕还是纠结想让云横休息两日再离开,可那人竟一刻也不想在商州多待,说习惯了身边只有她一个人,旁人对他来说都是麻烦。
这话一出,沈晚夕心都酥麻了,哪里还能怨怼?
她垂首想想,是得好好珍惜这段时光。往后出了商州,男人便再也不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猎户了,他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是益州二公子魏钦,只有在这个小山村里,他只是她的云横。
内心这些小九九化作眉心的一朵乌云,在他眼里袒露无疑。
云横低下头吻在她耳边,声音低哑,“往后还长,谁也不知会发生什么,你只管待在我身边什么都无需去想,任何事情都由我来操心。”
沈晚夕点了点头,终于启唇一笑。
正月二十当晚,花枝的肚子开始一阵阵地痛,钟大通当即去请了稳婆,钟家忙忙碌碌一整夜,终于在夜里丑时听到了娃娃的啼哭。
孩子刚一落地,稳婆便惊喜地喊道:“是个带把儿的!”钟叔夫妇当即高兴得合不拢嘴,钟大通也得劲地直说好。
村里人大多重男轻女,此前一直听人说肚子圆生女儿,钟大娘原本心里还有些遗憾,尽管如此,家里还是特意买了布料缝制了一条印花的小被子,花枝和沈晚夕也给娃娃做了衣裳,不管是男是女,他们都欢迎这个小生命的到来,可没想到出来的竟是个男孩儿!
小家伙刚出来浑身都红通通、皱巴巴的,花枝脸上虽笑得开心,私下里却偷偷跟沈晚夕抱怨,孩子这么丑,长大了可怎么办哟!
这话被钟大娘听到了,笑着斥她道:“刚出生的孩子都这样,大通小时候比这还丑呢,活像个小老头儿!如今不也高高壮壮的。”
两人这才稍稍安下心来,沈晚夕给小娃娃送了一块纯金的长命锁当做见面礼,花枝嫌贵重不肯收,沈晚夕却道金锁是给孩子添福气的,有了这个孩子便可无病无灾、平平安安地长大,末了笑道:“日后云横飞黄腾达了,我可是顶顶贵重的夫人,到时候左手金山右手银山,唯恐花不完呢。”
花枝噗嗤一笑,这才笑着给孩子戴上。
生完孩子最重要的就是取名字,钟大通夫妇为此绞尽了脑汁,请来云横和沈晚夕一起帮忙想。正如从前花枝说的,一家人都没读过书,如今得了男孩,都希望他日后认字读书,考个秀才,不必像爷爷和爹爹一样整日在外头风餐露宿。
其实哪里只有钟家人不读书,整个村里读过书的人伸手都能数得过来,日后能不能当官不知道,但有了秀才这等功名傍身,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便已是香饽饽一般的存在了。
钟大通夫妻俩都想给孩子取个读书人的名字,可沈晚夕身边也没什么经史子集可以翻一翻,只能撑着下颌坐在那苦思冥想,恨自己小时候光顾着玩闹,书读得少。
四人静默了许久,云横抬眼瞧了瞧泄气的小姑娘,淡淡道:“《论语》中说,‘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取博览群书之意,便叫‘博文’如何?”
三人当即眼前一亮,花枝听到这高深莫测的句子立即兴奋起来,钟大通虽然听不懂,但也知道这名字听上去贼有文采!一家人都希望孩子日后好好读书,叫“博文”再合适不过了,而且还在四书五经里找到出处,实在是妙!
钟大通和花枝也不再瞎想,当下决定给孩子取名钟博文,小名便叫“饱饱”,正与那宋锅锅做个伴儿,一人吃饱全家不愁。
名字起好了,沈晚夕看云横的眼神更加崇拜了,从前只听过他叱咤战场的故事,以为重武必然轻文,或者说她根本没想过云横也是很会读书的人。
行经河边,沈晚夕抬眼注意到了夏日里云横给她造的小船,上面四个字赫然入目,刚健有力,铁画银钩,的确是字如其人!
她情不自禁地多看了几眼,一脸钦慕道:“云横,没想到你书也读得很好,隔了五年还能对书里那些东西信手捏来,我以为你——”
云横眉梢一动,抿唇笑道:“你以为我只会打打杀杀。”
沈晚夕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小声嘀咕:“我可没那样说哦。”
不过她心里暗戳戳地想,日后若有了娃娃,一定要像爹爹一样文武全才,可不能跟他娘一样不学无术,做什么都半途而废!不过她也有她的好,能给孩子做很多很多好吃的,至少口福这方面是可以保证的。
花枝生完了孩子,锅锅日后也有了玩伴,沈晚夕也算心愿已了。
回益州的日子定在正月二十五,家里没什么东西好收拾的,沈晚夕便打算带几张裘皮走,到时候垫在马车里能坐得舒服暖和一点。
两人同钟家告了别,钟大娘和花枝都落了泪,钟叔父子却比谁都要激动。人人都晓得战场风云不定,是福是祸尚不得知,可在男人眼中,建功立业仿佛是与生俱来的渴望,即便前途未卜,那也是男子终极一生的凌云壮志。可女人不管将来肥马轻裘还是锦带吴钩,只觉得平平安安才是福。
临行前,钟大通偷偷摸摸把云横喊到一边,往他手里塞了本新书。
见他笑得诡异,云横不用想也晓得是什么,手指捻了捻,比成亲当日的那本还要厚一些,纸张成色也好一些。
人都要走了,钟大通终于鼓起勇气把手臂搭在云横肩上,笑道:“我也没什么好东西送你的,这本就当是践行礼吧!你也成亲这么些日子了,我是怕那本不够用,特意给你寻了这好东西!里头的图更多也更细致些,你好好用着,不用感谢我!”
云横唇角微微勾起,欣然收下。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我写这段要笑死了!
云横:我妹妹不在乎出身,若真是良人,君侯嫁得,贩夫走卒也嫁得
魏眠疯狂摇头:哥,哥,别瞎说,贩夫走卒我可能不行
云横皱眉,我妹妹说话声音真尖真刺耳,听得人头疼,为什么我家阿夕说话就那么温柔又好听呢?
魏眠翻白眼:呵呵。
☆、回程
灯影摇晃, 淡淡青烟缓缓顺着青瓷小香炉的雕花镂空中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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