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58)(2 / 2)
直升机降落在劳伦斯山脉中央,今日暴风雪,只能被迫降落徒步进山。
黑豹跳下直升机,黑色风衣被夹着雪花的冷风吹得上下翻飞,他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抬起眼皮,金色猫眼收拢成一条竖线,冷漠地辨认了一会儿方向,向西方缓缓走去。
他在崎岖雪地中踩出了一排脚印,只是深一脚浅一脚,因为受了不轻的伤。
想在兰波手里抢东西,不脱层皮是不可能的,这还是在兰波半途停下来懒得追了的情况下。
黑豹亲耳听到兰波对着耳机麦说:randi,没必要因为那么小的石头耗费精神,我从海底给你带来的宝箱里有许多更大的,你随便挑一个红色的给他们算了,我现在只想回家和你亲热。
他一路偷渡出境,中途在岛屿停留才有人接应,飞往加拿大后,乘上了预留的直升机,几次辗转才带着宝石接近目的地。
徒步近一个小时,崎岖山脉之间渐渐出现了一些覆盖着雪的建筑尖顶,从窗中透出暖色的光晕。
继续走了十分钟,才窥见建筑全貌。覆盖着白雪的山间坐落着一整片城堡,城堡尖顶连绵,淡青色的砖瓦与雪色接近,而每一扇窗都向外散发着暖意。
虽然地势偏僻隐秘,但买下这样一整片建筑也需要强大的财力,日常维护费用高得惊人。
黑豹拖着僵冷的身躯走近正门,守在门口的一个与人等高的人偶执事朝他礼貌躬身。人偶执事穿着得体的燕尾服,戴白色手套,除了肢体上的球形关节外,看上去与普通人的白人无异,神态栩栩如生。人偶师对面容和形体的刻画可以用天才形容,足以与当今世界的雕刻家媲美。
黑豹并未多言,轻踏地面,双手勾住外墙的凸起,迅速翻了进去。
墙并不高,却隔绝了外面的暴风雪,墙内毫无积雪,温度也十分暖和,有一位人偶老人在扫地,人偶园丁在保养庭院的玫瑰。
黑豹回头看向墙外的天空,竟是晴朗无云的蓝天。这里像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
门外等候的人偶执事优雅地走进来,关上门,扫去肩头的雪花,对黑豹点头示意,请他进去。
走进城堡的走廊后,屋里的人偶女佣匆匆跑来,给黑豹递上一杯热可可,引他去会客室坐。
周围寂静无声,这些人偶仆人似乎都不会说话,只能按着预设的程序做事。
走廊两侧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扇虚掩着的门,黑豹趁人偶女佣不注意,轻推开一扇门,向内瞥了一眼。
里面的布置看起来像幼儿教室,一些矮小的桌椅上稀疏地坐着几个小孩,嗅到生人气味后,不约而同地转过头盯着黑豹。
他们有的长着一张蟾蜍似的大嘴,有的下半身是蜘蛛,有的身体近乎透明,有的背后长着翅膀。都是实验体。
而幼儿教室最前面的黑板前站着一位穿洛丽塔裙子的人偶老师,在黑板上端正地写下几个简单的英文单词。
黑豹看了几个房间,除了幼儿教室,还有玩具屋,也有正常的成年人的房间,还看见一个成熟期的蜻蜓实验体站在窗边拉小提琴,她穿着款式简单的白裙子,纤瘦的背后垂着两对半透明的蜻蜓翅膀。
她回头看了黑豹一眼,停下正在拉琴的手,对他露出毫无防备的微笑,释放出一点信息素作为初次见面的礼貌招呼。
从她的信息素里,黑豹判断她的等级很低,攻击性极弱,通常来说这样的实验体会被做成强大实验体的饲料,活不到这么大。
走廊很长,房间众多,黑豹粗略算了算,光是一条走廊的房间里就容纳了上百个实验体和幼体,整座城堡建筑和一个小型城市差不多,最少也能容纳上万实验体。
人偶女佣领着黑豹来到了会客室,鞠了一躬就默默离开了。
会客室的沙发上斜倚着一个女性alpha,穿着碧绿的缎面旗袍,长长的金蓝孔雀尾羽垂到地毯上,轻摇着雪白的羽毛扇,身侧的壁炉里燃烧的火焰在她脸颊上映出暖色红光。
奇生骨抬眼看见黑豹,用扇面掩着口鼻咳嗽了几声。
你病得更重了。黑豹从她对面坐下,脊背端正挺直,戴宝石戒指的食指轻轻在膝头敲动。
奇生骨摇摇头:我提前出培养舱,算先天不足,好不了的,新伤摞旧伤,烦得很。这几年你去了哪儿,昼。
黑豹沉默。
找到驱使者了?奇生骨瞥见黑豹食指上的蓝宝石戒指,有些好奇地抬起眉眼打量他:我以为你的驱使者会是撒旦。
黑豹偏过头,显然关于这件事他不想多提,冷淡地岔开话题:你打算一直留在这么。
留在这,没什么不好的。虽然小孩儿多,但房子够大,也不显得吵。奇生骨笑了一声,又咳嗽起来。
黑豹不擅长聊天,很快又沉默下来。
他让我给人偶师送一块宝石。尼克斯在哪。
他三天都没出工作间了,我让魍魉小鬼去叫他。
封闭但宽敞的工作间里,有条不紊地摆放着制作人偶的工具,墙上排布着木质展示架,上面摆放着许多尚未完工的人偶娃娃,姿态各异,神态万千,只是还没上色,也没有衣服去遮挡一身球形关节。
桌面上铺着翻毛皮防滑垫,这块垫子用了许多年,沾上的色粉和亮油都已经擦不掉了。陈旧的铁艺台灯下,人偶师正埋头工作。
他穿着皮质围裙,戴着一副很薄的黑色的半掌手套,雕刻了花纹的银质寸镜卡在他深邃的眼窝中,他全神贯注地用细镊在组装手中的精细物件,那是一个人偶娃娃的机械核心。
机械核心和人类的心脏形状很像,铜制的纤细繁杂的框架,内部本应有一个红色核心来为整体驱动,核心内部的芯片上复刻了实验体统一移植的战斗记忆,包括对武器构造的了解、近战格斗知识以及屠杀倾向,厄里斯的出厂设定是暴乱实验体,以不和女神厄里斯命名,挑起战争是他的使命。
只要有战争,军火买卖就会越发暴利,红喉鸟恐怖组织定制购买这样一个实验体的初衷正是如此。
承载芯片的主要容器是一块心脏大小的红宝石,在研究所的深海压力井中由数控机床雕刻,并在芯片和宝石之间充满氩气。
买家很难找到相同品质和克拉数的宝石来做仿制品,研究所财大气粗,选用这样的材质作为承载核心的容器,就是为了不让买家盗版或者维修他们的产品,坏了就只能扔掉,重新到他们那里购买新的。
不过这一个机械核心内部已经完全损坏了,放置芯片的红宝石炸得粉碎,芯片也烧毁了一多半,以人偶师炉火纯青的技术也只能复原机械核心的外部框架,数以万计的精密铜丝和芯片构成了类似包裹心脏的血管,人偶师已经日夜不分地修复了三天。
他把床垫从卧室搬了过来,放在工作间的角落里,不过到现在还没用上。他毕竟是个人类,不眠不休地工作让他的身体迅速地憔悴下来。
三个小时过去,人偶师才抬起头,慢慢取下眼眶上的寸镜,眼睛一闭便感到酸痛,直起身子,颈椎和腰发出吭吭咔咔的脆响。
人偶师习惯性看了一眼脚下,想叫睡着的厄里斯让开,别绊着自己的脚,但脚下空空,人偶师木然怔了一下,才僵硬地将目镜放到桌上,站了起来,爬满血丝的浑浊的眼睛望了一眼角落。
角落的床垫上平放着一个破烂的陶瓷人偶,他半张脸都碎没了,剩下的半张脸也爬满了裂纹,没有下半身,只剩下一只右手,搭在破碎的胸前,胸部也碎了一大半,能轻易看见他空壳一样的胸腔,内部空空如也。
娃娃脸上的妆被擦掉了,一头银发一根根从根部拆掉收拢进自封袋里,坏掉的眼珠也被拆了下来,只剩下空洞的眼眶,他现在就只是一具报废的人偶,和麻袋里装的那些发霉的肢体没什么两样,甚至放在一起都会混淆到挑不出来哪个是他。
厄里斯。人偶师叫了他一声。
那具破烂人偶动了动,对他的声音还有反应,不过也仅仅是动一动,和剥皮青蛙的神经反射没什么两样。
但人偶师露出了被宽慰的表情,紧皱的眉头舒展开,眉心留下了浅浅的皱痕。
笃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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