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0节(1 / 2)
当日京城百姓普天同庆,皇后娘娘在后宫哭得晕了过去,皇帝却并没有放弃谢寂,反而对他更加重用。
谢寂便这样蚕食鲸吞,一点点获得了皇帝的宠信,因为他这公正无私的形象深入人心,皇帝下意识认为他不会说话,于是谢寂挑了个合适的时机,将当年三千将士战败的真相呈上,同时也呈上了甘州官银被瓜分的始作俑者证据。
人证物证俱在,罪证确凿,皇帝才知道自己那位大司马究竟背着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兴许是没有儿子,女儿又跋扈,后继无人的大司马在过上安逸的生活后,对银子充满了兴趣,寇文轩的账册上清清楚楚记载着来往打点的金银,那都是天文数字,而接收方全是大司马账下心腹,此外令皇帝最为愤怒的是,骆三青竟在暗中开采金矿!
要知道金矿一旦被发现,当地官府便要上报朝廷,可他从未得到过这金矿的消息!
当年三千将士战败,全军覆没,皇帝大怒,随后是骆三青率领大军力挽狂澜,皇帝也是在那时夸赞有大司马是国之大幸,朕之大幸,可谁知道那三千将士就是死在骆三青手中?
至于原因,皇帝更是不想再看。
谢寂没有隐瞒自己与谢凤望的关系,同时也将湖阳郡主多年来所作所为一一呈上,他愿意赌这一把,看皇帝会不会站在他这一边。
骆三青迟迟不肯放权,皇帝对他早有猜忌,谢寂又多有引导,如今再想起骆三青的面容,皇帝已是龙颜大怒!
可骆三青手里还有兵权,并不能鲁莽出手,想要拿下他,必定不能走漏风声,且得快很准。
因为赤身裸体被人看光,以至于现在是个人聊起天都要提起两颗红痣的湖阳郡主已经很久不出门了,她再跋扈也要脸,往日都是她对旁人耀武扬威,现在却沦为世人的笑柄,让她如何能忍?当下便派人去杀了那对小孽种,可派去的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从没有一个活着回来过。
她习惯性的遇到事情便去求助父亲,骆三青一听说只要杀两个人,还是女婿从前的儿女,自然没有不应的,但哪怕是他的人,派出去后也没有回来过……当满城风雨,骆三青意识到不对劲时,已经晚了,早朝上他被大内侍卫拿下,尚且不敢相信皇帝敢这样对自己,他为他立下无数功劳,难道皇帝想要恩将仇报?!
都怪他太自信,也太小看谢寂兄妹俩,总觉得两个小孩掀不出什么大风浪,哪里知道玲珑就是谢寂最大的金手指,有她在,谢寂永远不会有生命危险,一查一个准,证据甚至都会主动送上门来——可谁叫骆三青不知道呢?
皇帝其实也知道谢寂与骆三青的恩怨,只是谢寂全程表现的磊落,连恨也恨得光明正大,皇帝设身处地想了一想,换作是他,怕不是要把骆三青父女二人千刀万剐,当下也觉得理解,甚至答应问罪骆三青后,会赐予梁氏诰命以作补偿。
谢寂对诰命与否并不在意,他也不想把骆三青父女千刀万剐,千刀万剐,又有什么意思呢?
第836章 第七十二片龙鳞(十二)
被从漆黑的地窖放出来的时候, 一身脏污一日只有一顿饭且粗糙难以下咽的栖霞郡主痛哭流涕,她满心都是对谢寂兄妹的怨恨, 发誓等她回到家,一定要让娘亲为自己报仇, 她要让谢寂不得好死!
他居然敢把她关在黑漆漆的地窖里与蛇虫鼠蚁为伍!她可是栖霞县主!她是大司马骆三青的外孙女, 是湖阳郡主与信阳候的女儿!全京城的贵女都没有她身份尊贵, 连公主见了她都要避让,谢寂他怎么敢?!
丢栖霞县主出去的时候谢寂并没有在,他连见都不想见这个少女一面, 本来他有无数恶毒的方法可以用在她身上以泄愤, 可他又为什么要变成和湖阳郡主一样的人呢?娘亲若是知道他变成那个样子, 一定会对他失望。
他要无愧于心, 也要光明磊落。
更何况……被放出的栖霞县主, 说不定还不如在谢府地窖里住得舒服, 毕竟骆三青与湖阳郡主在罪证确凿的情况下被下了大狱, 皇帝会不会处死他们谢寂不知道, 但即便不死, 想必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栖霞县主还没回到侯府,便已经听说了外祖父与母亲被抓的消息, 她整个人都惊了,可等她到了侯府,侯府早已人去楼空,她神情疯癫地抓住身边路过的人询问,才得知父亲信阳候由于旧疾复发已经去世, 虽然信阳候没有与骆三青父女二人同流合污,但终究是翁婿与夫妻,因此皇帝只允许他下葬,却不许有葬礼。
栖霞县主一出现便被抓了起来,她即将和她的母亲一起被流放,至于骆三青,皇帝在经过慎重考虑后,感念于他多年来保家卫国的贡献,终究是赐予了一杯毒酒。
栖霞县主直到被押上囚车,都不知道事情究竟为何会变成这样,她看到母亲时,母女二人皆是瘦的不成人形,湖阳郡主骄傲了一辈子,到头来却沦为阶下囚,哪里能接受?虽然见到了女儿,心中却又生出无限悲凉,此去路途遥远,穷山恶水,能不能活着到那儿都是问题,还有那些一路上用淫邪目光看着她们的差役……
她狠狠地打了个哆嗦,不知道即将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明明已经春日,却在她们被流放这一早突然飘起了鹅毛大雪,上路不久后,差役们决定暂时找个地方休息,待到雪停再出发。囚车里的母女俩只穿着单薄破烂的中衣,手脚露在外头,春寒刺骨,养尊处优的二人哪里受得了,只能抱在一起取暖。
眼见前面有家茶棚,还冒着热气,差役们连忙快步走上前,先要了几碗热腾腾的茶水,为首的刀头认出了茶棚里的人,立刻上前行礼:“属下见过谢大人!”
一众差役纷纷行礼,他们对犯人虽冷酷无情,又手段残酷百般折磨,但对于上峰却是另一副面孔,谁人不知这位谢大人本事了得,骆三青便是被他拉下马,此人喜怒不形于色,谁敢得罪他?生怕被他记恨,又招来祸端。
谢寂淡淡地道:“外头下雪了,怎么不让囚车里的犯人一同进来?若是冻死了,又该如何?”
刀头八面玲珑,立刻明白了谢寂的意思,连忙让人把犯人带进来,不过不能解开她们的手铐脚铐,湖阳郡主母女便是以这么一副卑微又可怜的姿态被带了进来,牵引她们的差役脾气并不好,手法也很粗糙,直接拽着她们脖子上的锁链往前扯,导致两人双双扑倒在地,正巧跪在谢寂面前。
谢寂居高临下地望着湖阳郡主,多么可怜的女人,再也没有往日的荣光,甚至连最后一分体面也都要没了。
玲珑捧起茶碗小口小口吸溜着茶水,这茶棚只是开在这里供来往客商歇脚,赚点微薄的银子,当然没有好茶叶,但胜在实惠,一文钱就是一大碗,还有农家炒好的花生瓜子等小零嘴。
“怎么,来看我笑话?”湖阳郡主冷笑,“你很得意是吗?你又有什么好得意的?!”
咬牙切齿,恨极了谢寂兄妹二人。
那刀头脑子转得快,立刻明白有些话自己不能听,连忙招呼着其他差役退了出去,还不忘把茶棚的老板也给拎出去——虽然外面下着大雪吹着寒风有些冷,但总好过在茶棚里听到些不该听的丢了性命不是?如今这位谢大人可是彻底出了名,许多人私下里都说他是来锁魂的阎王,被他看一眼,你干过的什么坏事都无所遁形……
他们这些差役便负责犯人的流放,久而久之,伤天害理的事兴许没做过,但折磨这些被流放的犯人却已经形成了传统,女犯人供他们玩乐,男犯人则供他们虐待,最怕的就是谢寂这样正儿八经的大官。
是的,经过骆三青一案,谢寂青云直上,已成为本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刑部尚书!
前刑部尚书由于与骆三青私交甚笃,又昧下了骆三青在贪墨案中的物证,惹得皇帝龙颜大怒,被贬到一个荒凉之地做县令去了,估计只要今上不死,他这辈子都别想再出头,而且他年纪比今上还大,又是京城本土人士,注定是个客死异乡的命。
茶棚里顿时只剩下谢寂兄妹与湖阳郡主母女,湖阳郡主恨他们恨的牙痒痒,谢寂却表情平淡:“湖阳郡主……不,你已经不是郡主,而是犯妇骆氏,我曾经跟你说过的吧,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骆氏眼睛都恨红了:“花无百日红,我倒要看看你能嚣张到几时!瞧你这可怜样,恨我吧?可那又有什么用?你娘还是死了,你爹还是陪在我身边十几年,你就算报复了我,又能如何?我这辈子荣华富贵已经享受的足够了!我不亏!”
“做个替身有什么值得高兴的。”玲珑随手将滚烫的茶泼到了骆氏脸上,骆氏发出一阵尖叫,那茶水相当烫手,她苍白憔悴的脸立刻被烫的通红,“你不仅是过去几十年爽,这一路去往流放之地,你还会更爽。”
骆氏听了,脸又白了白,显然听明白玲珑后面的那个爽字是什么意思,外头那些差役不会放过她们,决不会的!
“不过也好,就像我跟哥哥相依为命一样,日后你们母女也能互相扶持,最好还能共侍数夫,那才叫同甘共苦呢。”玲珑笑起来,谢寂警告地看了她一眼,不许她再说这种小姑娘家不该说的话。玲珑朝他吐吐舌头,又道:“我娘虽然死了,可她死前,我们三个人相亲相爱,虽然日子过得清苦一些,却幸福得很,最重要的是,我娘就算死了,我爹也没有忘记她呀~你倒是让我爹陪在你身边十几年,可我爹睡过你几次呢?太惨了,连让我爹睡你都得先找东方奇,你说你这样的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这话显然戳中了骆氏痛处,使得她瞪大了眼睛,因为人瘦脱相,所以看起来格外凶恶:“他是我的东西!就算我死了!我爹倒了!他属于过我,你们永远别想把这一段过去抹去!呵,说什么他爱你娘?爱又如何?念念不忘又如何?他属于过我,这一点你们不要忘记!这十几年,他对我温柔体贴,对我儿关怀备至,你们又有什么,啊?你们又得到了什么?!”
“没关系,还有几十年,可以让他疼我跟哥哥呢,这点就不麻烦您操心了。”玲珑嫣然一笑。
骆氏愣了,她觉得这两人肯定是在诓她,怎么可能不恨?明明谢寂对侯爷的恨已经溢于言表,她不信他能不恨,她不信他能放下!她不信!
“我为何要恨我爹?”谢寂淡淡地说,“他是受害者,要恨,我也该恨你。”
说着,他很少笑的面容上竟缓缓勾起一抹弧度,“而且,你是不是忘了,东方奇还在我们手上。”
“啊,说得是呢,我们今天来,也是跟你说说我们日后的打算,免得你再为我们操心。”玲珑竖起一根手指,一副很热心、生怕骆氏不知道他们以后会过得好的模样,“东方奇不是说,我爹不能停止施术?没关系,我们不需要让他想起来,正好他数月未曾诊治,记忆再次出现偏差,就像是当年你对我爹做的那样,我跟哥哥也商量好了,让我爹……彻底把你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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