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微斯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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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畿客栈

粗布衣裳的姑娘端着饭菜站在门边,“侯爷,您要的酒菜。”刻意压低的声音依旧透着丝缕清媚。

“进来吧。”片刻后才传来应答,隔着门,音色沉沉。

姑娘后脚进来,又将门严严实实掩上。

房内或坐或立,统共四人。一男人身穿盔甲腰佩长刀,生得浓眉大眼;另一男子披散着发,素色长袍松垮套着,外罩一件大氅,他低头把玩着一把镶着宝石的匕首,墨发自肩颈垂下,从她角度,只能隐约瞧见那高挺的鼻梁,微勾的唇角。两位姑娘皆编发戴绒帽,腰间配饰坠铃铛,看装扮,不似中原女子。

将托盘放在桌上,姑娘并不退下,只是静静立在一旁,低颈垂眸,一言不发。

一道目光落在她身上,良久,她听得女子操着拗口的汉语,问:“这就是你找来的人?”

“是。”那坐着的男子应了,又道:“你走进些,抬头让公主好好瞧瞧。”

虽没有指名道姓,但花影听得明白。她依言上前,在女子面前矮了身:“见过公主。”

阿依木伸手挑起她的下巴细细端详,啧啧叹:“确实是一个难得的美人……侯爷能找来这般好颜色,应当也是废了一番功夫吧?”

“不过……我反悔了。”阿依木直起身子,绒帽上坠的珍珠随她的动作轻晃,她眯起眼,宛如一只狡黠的狐:“这几日我想了想,进宫也无不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我何必同您一起冒这欺君之险呢?”

男子闻言耸了耸肩,并不在意的模样:“公主能想得明白,自是最好不过了。周旭,既如此,送公主回去好生休息。”

他又将手中的匕首塞进阿依木手里,抚掌大笑:“宝刀配美人,这匕首便送给公主赏玩罢。”

男子本就生得极俊朗,笑起来更是夺目,“公主担心些,这匕首是开过刃的,锋利无比,刀剑无眼,可不怜惜美人。”

声音轻轻,一字一句:“您伤了自个不要紧,就不知艾尔克会不会心疼呢……”

满意地看着美人神色变了几变,他亲自斟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搁到阿依木面前,又端起一杯一饮而尽:“公主,言出必行,我答应您的已经做到,现在轮到您践行诺言了。

皇帝一身朝服未褪,隔着冕旒看座下站着的青年——身着紫袍,头戴乌纱,朝服沉闷,穿在他身上却也是一副翩翩公子的俊朗模样。

与他父亲的刻板大相径庭,他低垂着头看似恭谨地奏报,只那话里,十句有八九句都拐到西凉美人身上。什么能歌善舞,细腰丰臀,性格火辣……

皇帝眉头皱起又平下,打断他的滔滔不绝:“除了美人?没什么其他重要的想跟朕说了?”张口闭口的西凉美人,这外甥的心眼怕是钻美人堆里了,也不知是被谁养歪了性子。

皇帝冷哼。纪灵昀嘴角勾起一丝讥诮。

“嗯?臣已将受降书和其他要务写了折子呈交给李公公了……”他思索了一会,恍然想起一般:“确还有一事,西凉王愿与我大殷结两姓之好,特送来公主阿依木,公主现在已经在殿外候着了……”余下的话没有再说,彼此都心知肚明。

得到皇帝首肯,李培全扯着嗓子尖声:“宣西凉公主觐见——”

环佩相撞,随女子莲步轻移叮当作响。她面覆轻纱,将半张脸掩得严实,只余一双美目在外,如两泓清泉粼粼潋滟。怀抱琵琶半遮面,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因而更添几分神秘惑人。

阿依木头戴坠绒球的毡帽,一头长发编成几绺几绺的小辫垂下。穿一身绣祥云的银白长袍,腰间系一缎带,勾勒出纤细腰肢,盈盈一握。脚蹬长靴,外罩狐裘。一身素白,除那蓝色的绣纹,几乎找不出亮色。皇帝稍稍坐直了身子。

殿内地龙烧得旺,蒸得女子周身馨香更浓郁了些。纪灵昀屏息,不动声色地往旁挪了挪。

待至殿中央,女子双手交叉在胸前,微一倾身,声冷似冰:“阿依木见过皇上。”纪侯爷(委屈)“您不让我讲美人,阿依木不也是美人么?”隆冬季节,鹅毛般的雪飘飘悠悠地下,像厚实的白毯,严严实实覆盖了山水楼阁。入目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仙居殿

红柱青砖黛瓦,台阶两侧汉白玉的凤凰栩栩如生,振翅欲飞。厚重的垂帘遮拦了凛冽的北风,殿内地龙烧得旺,温暖如春。

年轻的女子坐在鎏金铜镜前,对镜梳妆,淡扫蛾眉。镜子模模糊糊映出她的容颜——青丝如瀑,黛眉长睫,目如晓星,唇似红樱,面若桃李。五官极其精致,雪肤花貌,端的是倾国倾城的貌美。

“殿下,”清漪匆匆进来,眼角眉梢皆是掩不住的兴奋,来不及福身请安就急急忙忙道:“侯爷,侯爷回来了!”

象牙梳在发间停了一瞬,猛然上翘的嘴角又压平。纪灵熙听得景姑姑呵斥:“便是天塌下来了,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样子……”而后是清漪唯唯致歉。

“倒也不怨清漪,”女孩将梳子“啪”地搁到妆台上,面无表情:“一声不吭走了两年的人就这么大剌剌回来,就好比死人诈了尸,本宫也是闻所未闻,怎还不许人惊讶了?”

纪灵熙素日里虽娇纵些,却也识大体明是非,待身边的人也宽和。突如其来的阴阳怪气让景姑姑都楞了楞。

“您怎么能这么说侯爷呢,”景姑姑很快反应过来她这么大气性的原因。

知她恼,好言好语地劝:“那好歹也是您嫡亲的哥哥,血浓于水的……固然先前不告而别是侯爷的不是,您也不能这般咒他呀。”

小姑娘眼圈一下就红了,眼泪断了线的珠子般啪嗒啪嗒掉。她咬着唇,竭力按捺着不让自己哭出声,连声音都变得凝涩:“姑姑,您知道这两年我有多担心他吗?”

“我害怕哪一天就只能从别人口中听到他的消息,害怕哪一天他就像爹爹一样,连尸首都找不回来啊!!!他就这么一声不吭从军去了,去的还是当年爹爹都平不定的西凉!”

终是抑制不住的嚎啕大哭,“爹爹和娘亲都不在了,要是哥哥也没了,我怎么办?剩我一个我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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