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8章 恶之少女.十四岁的生日（2 / 2）

莉莉安娜的声音终于让我清醒了过来。药已经涂好了，可我还握着她的手不放，于是她对我投来了诧异的目光。

“……哇！对……对不起！”

“……呵呵。”

不知为什么莉莉安娜露出了微笑。

“这是我第一次见你那么慌张，明明被打了耳光都很淡定。”

“那个……我失礼了。”

被她这样一说，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脸比先前被打后更热了。

“呵呵，行了，走吧，天要黑了。”

夕阳已经有一半沉入了海面。

“我们不走森林了，还是走港口城市的方向吧。”

听了我的话，莉莉安娜显得有些吃惊。

“……从那里也能到这儿来？”

“是啊，不如说反倒是走那里更近些。”

“……我、我早就知道！”

莉莉安娜红着脸，猛地朝城镇方向跑了过去。

“请等一下！莉莉安娜殿下！”

“干什么，还不快点！”

“您不要约瑟芬了吗？”

“啊……”

这时，被丢在一边的约瑟芬也恰合时宜地嘶鸣了一声。

“等到城镇以后，请您找人点起狼烟叫亲卫队过来，到时候就请殿下随他们一同回宫吧。”

“你不一起回去吗，亚连？”

“我不会骑马，等下走回去。”

我撒了谎。无论是马术还是剑术，莱昂阿尔特都已传授给了我：但身为一个佣人，我拥有这些技能的事实是不能被人知道的。

“是吗，那你就随我一起到城镇吧，走了。”

莉莉安娜熟练地跨上了约瑟芬的背。照这样看，她应该能赶上舞会。

马背上的莉莉安娜凝视着夕阳。

“刚才您是在观赏夕阳吧。”

也不知听没听进我的话，莉莉安娜的双眼仍盯着夕阳。忽然，她冷不丁地开了口。

“太阳总是孤身一人啊……”

“那是自然。如果有两个三个太阳，我们可都得热晕了。”

“和我……一样……”

为什么莉莉安娜会突然说这些？我为她牵着马，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莉莉安娜·路西菲恩·多图里修。

今晚舞会的主角。

路西菲尼亚的君主。

同时。

也是我的，双胞胎姐姐。

?亚连～路西菲尼亚王宫内“镜之间”～

为庆祝路西菲尼亚王女莉莉安娜·路西菲恩·多图里修十四岁生日的舞会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极尽奢侈之能事的用品摆放在镜之间内，而应邀前来的也都是些难得一见的贵客，这都彰显出了路西菲尼亚王国在艾比利奥斯地区的权势。

“绿之国”艾尔菲哥特国王，索尼·艾尔菲恩；同属艾尔菲哥特的‘商会统帅，巨商吉尔·福里吉斯。另外，还有“蓝之国”玛隆的年轻君王凯尔·玛隆。其他各国的国王和权贵也全都聚集在了这里，为路西菲尼亚年幼的君主庆祝十四岁生日。

他们将纷纷跪倒在莉莉安娜面前，向她表呈祝辞。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都没有人反抗她的权威。可以说，世上的一切都为莉莉安娜而存在，并为她的一句话而改变。

再说说我吧。我从中午开始就在打扫庭院，然后又是去寻找莉莉安娜，等回到王宫时已经是精疲力竭了。但我没工夫休息。先前为了寻找王女，工作的人手被分出了许多，舞会的准备已比预计的进度晚了不少，我们这些佣人必须更加紧工作才行。

即便舞会开始，我们仍不能休息。各国的宾客济济一堂，我们得送上最完美的服务，使舞会顺利展开。

角落里，不知是哪国的男性贵族们正在谈笑风生。

“现在可是女性强势的时代啊。”

“没想到一位年仅十四岁，的少女能成为强大的路西菲尼亚王国的统治者。”

“话说，为扩张这个国家版图做出巨大贡献的‘三英雄’中，也有两位是女性吧。”

“听说玛隆国也是。表面上看来君主是年轻的凯尔王，可据说掌握实权的是他的母后普利姆皇太后呢。”

“听说巨商吉尔阁下在他太太面前也不敢做声。”

贵族们连瞧都不瞧我一眼。对他们而言，我们这些佣人和家畜或者路边的石块没什么区别，但他们却会一个劲儿地谄媚、讨好和我有着同样容貌的莉莉安娜。

——我们是同一个母亲生的，为何境遇却相差这样大？——

要说不嫉妒是假的。莉莉安娜和我，我们二人的立场，如果命运有些许改变可能就会颠倒一下。

“你累了吗，亚连？”

见我一脸憔悴，玛丽亚姆有些担心地问道。

“我没事，侍女长。”

“不舒服的话你就去佣人室休息一会儿吧？等下咱们还有很多活儿要干呢，比如打扫这里之类。”

侍女长玛丽亚姆和莱昂阿尔特一样，也是曾经的“三英雄”之一。我曾问过莱昂阿尔特，为什么如此有名的勇士会在今天成为一介佣人。

“这个嘛，国家在对待女人的问题上有些缘由啦。”

他只是给了我这样的答案，并没有告诉我详情。

“你好像有心事啊，是在想莉莉安娜殿下的事吗？”

玛丽亚姆挑明道。我急忙想要反驳，但一时半会儿没想出该说些什么。

“你不会是在想，且不提性别不同吧，为什么自己和殿下明明长着同样的脸，但境遇却相差那么多，对吗？”

玛丽亚姆拥有些调侃的语气问道。

“……侍女长，难不成您会读心术？”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艾尔露卡……啊，我早说过了，她也不能读人心。”

宫廷魔导师艾尔露卡也是“三英雄”之一。

“……关于这件事我想请教您，我和莉莉安娜殿下长得像……这不会引起什么问题吧？”

玛丽亚姆似乎没能立刻明白我的意思。

“你是指什么，亚连？”

“呃……我是说万一，我和莉莉安娜……”

“莉莉安娜‘殿下’。”

“……对不起。我和莉莉安娜殿下……是双胞胎姐弟的事，应该不会被人发现吧……”

我用只有我和玛丽亚姆才能听见的音量悄悄问道。知道我身上流淌着王族血液、是莉莉安娜双胞胎弟弟的……只有我本人、“三英雄”和宰相米尼斯五人而已。

“这方面不会有问题。曾经似乎也出现过对于你和莉莉安娜殿下的相貌产生怀疑的人，但这疑念被艾尔露卡的一句‘在这世上长相—模一样的人有三个’给打消了。”

真的这么简单吗？我一脸惊讶。玛丽亚姆看着我继续说道。

“因为宫里艾尔露卡的‘信徒’也不少。你可能不太清楚，不过她说的话影响力可是相当大的。”

王室对外宣称我这个王子已经死了。在父亲阿尔斯过世后国内发生了政治纷争，其结果则导致了两位大臣被害死。而当时六岁的我，就是“被卷入那场纷争中死亡的”。

玛丽亚姆又开了口。

“剩下的就是莉莉安娜殿下。虽说她很可能自己回忆起你的存在……但那也应当不要紧吧。你来到这儿已经一年了，王女还没有发现你的身世。”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为什么莉莉安娜会失去关于我……她幼年时代的记忆呢？

我能想到的只有艾尔露卡。我认为，她很可能是使用了她那被称为“魔术”的能力封住了莉莉安娜的记忆。但是，我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那样做呢。无论我是问艾尔露卡还是玛丽亚姆，相信她们都不会回答我。如果她们愿意告诉我，肯定早就说了。

我思考着姐姐和我的这些事情，不知不觉会场热闹了起来。看来舞会就要开始了。

“感谢诸位今天大驾光临！在舞会后我们还准备了晚餐和美酒，还请诸位尽情享用、畅所欲言！”

这是宰相米尼斯的致辞，莉莉安娜则坐在他身后的御座上面露微笑。我放心了，此刻的她看上去心情非常好，完全没有了先前令她独自跑出宫时的烦闷样。大人们为了自己聚集在这里、向自己低头的样子，一定让她满足得不能自己。

我和其他佣人们一同将餐点送往镜之间。忽然，守在门口的莱昂阿尔特百无聊赖地打哈欠的样子映入了我的眼帘。我一边继续着自己的工作，一边回忆起下午打扫时他说的那些话。如果将这些食物运到镇上，将能有多少民众得救啊。

我送完餐点刚要歇口气，只听见奈伊喊我道。

“亚连！没完呢！还有一个大的！”

大的？就我所知，应该都已经搬完了啊……

“这是莉莉安娜王女为大家准备的余兴节目！”

随着米尼斯呼喊，我和奈伊以及其他佣人一同将他提及的物品搬进了镜之间。

那是一座巨大的……仿佛只有童话中才能看到的……糖果城堡。

它大概和我差不多高，架子是用数层曲奇搭建起来的。城堡外壁涂着雪白的奶油，上方盖着光滑的巧克力房顶，房顶上还点缀着无数糖果。这座城堡精致异常，让人完全想不到是用糖果点心搭建出来的。听说如果打开大门，里面还会出来一个魔女相迎。我想那魔女的脸上，一定带善翮此刻的莉莉安娜一样的微笑。

城堡被放在手推车上，所以搬运它并不吃力。但是……莉莉安娜怎么会弄出这么个东西来。

事后我才听说，这个主意是莉莉安娜在今早刚刚想出来并命令厨师们赶制的。

“哦……”

客人们纷纷发出了感慨，看来这个糖果城堡在展现路西菲尼亚的权威方面起到了不小的作用。不过，只怕莉莉安娜制作这个的目的并不在此，她多半是自己想吃、自己想玩，仅此而已。

莱昂阿尔特张大嘴巴呆呆地注视着那座城堡。他很快便涨红了脸，带着眼中显而易见的愤怒离开了镜之间。

我急忙追着他跑了出去。

“请稍等……莱昂阿尔特队长！您还得负责警卫呢！”

“我去外面散散心！”

镜之间内，莉莉安娜用长枪似的巨大叉子饶有兴致地分解起了糖果城堡。

“用绝对的权力创造自己幻想中的世界……她根本就是‘恶之少女’，是个魇女。”

莱昂阿尔特最后留下这句话，离开了会场。

我无以反驳，呆立当场。

“莱昂阿尔特说的很对，但是……”，

不知什么时候玛丽亚姆站在了我身边，这话就是她对我说的一看来刚才她在边上都听见了。

“我也觉得是。可……”

“他明白，王女的命令是绝对的。但他那人的性格就是这样。”

“侍女长～～～～亚连～～～～～～”

就在我与玛丽亚姆交谈的间隙，夏尔蒂特惊慌失措地大喊着跑了过来。

“舞会马上就要散席了，我们得快去准备打扫！”

“在王宫里奔跑这点我可不敢苟同啊，夏尔蒂特……算了，你先带佣人们去庭院，为欢送客人们做准备。”

听了玛丽亚姆的指示，夏尔蒂特一抬脚便要跑，却立刻她又顿了顿，改作优雅的步调向庭院走了过去。

我跟在了她身后。爸爸那边我再纠结也没用，但愿他别做什么傻事就好。

我走着走着，回忆起了今天傍晚在海岸边发生的一切。

那时莉莉安娜说自己“孤身一人”。这怎么可能，她身边总围绕着那么多人，她从没有为金钱、日用品或是食物烦恼过、只要她一句话，就连那样精美的糖果城堡也能立刻被做出来。

——可为什么，她还会说出那种话呢——

我知道答案……说“知道”可能并不正确……总之，在那以后不久，我才对答案有了自己的理解。

?洁尔美诺～路西菲尼亚王国“阿巴多尼亚邸”～

“我～～～要～～～喝～～～酒～～～”

事后我才得知，这时我的喊声甚至从家里传到了一公里以外贝金森家的裁缝店。

从开始禁酒不知已过了多少天了。为了配合爸爸“粮食问题一天不解决我就一天不喝酒”的英明决断，有时我会想喝酒想到抓狂。

听闻传说中有个名叫巴尼卡·康其塔的吸血少女，如果不能每三天喝一次用人血制成的红酒，她的身体就会枯萎。说不定我就是那个巴尼卡投胎转世的。

最要命的是，现在我一个人在家。爸爸今天去了王宫担任舞会的警卫工作，应该很晚才能回来。

在王宫里，肯定有许多我连见都没见过的高级红酒被消耗在贵族们的觥筹交错之间吧。一想到这儿，我的心底就升起一股无名之火。

说到底，我为什么不能喝酒？因为粮食紧缺。那粮食又为什么会紧缺？是因为今年那点可怜巴巴的收成基本都被那个可恶的“恶之少女”莉莉安娜从民众手中夺了去，放进了自己的粮仓！

她根本没有考虑过民众，她只顾自己。不止是这样，她还会把所有反抗她的人送上断头台。领导着贵族们的居然就是这样一个人。民众从不称呼她为“王女”，对人们而言她不过是个“小丫头”，不，应该是性质更恶劣的“恶之少女”。

……话虽这样说，我却从未亲眼见过莉莉安娜，或者说，民众们几乎都没见过她的样子。一个整日只知道在宫里玩耍的“恶之少女”是不会出现在民众眼前的，对她来说民众不过是榨取对象。都说相由心生，我估计她肯定长得不怎么样。

这份郁闷我还不能向其他人发泄。我的爸爸是直属王族的亲卫队长，按我的立场本不应该说王族坏话。

“王宫啊……”

不知亚连过得好不好。当爸爸说要把他送进宫当佣人的时候我真是大吃一惊，那天我和爸爸大吵了一架，从晚上吵到天亮。

送他进宫我能理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里算是爸爸的管辖范围，我也能放心。但为什么要当“佣人”呢？说实话，那孩子是个剑术天才，应该进爸爸的亲卫队才对啊。

“哦～～～～～我回来啦～～～～～～～洁尔美诺！”

我想着想着，只听见爸爸回来了。

“你回来啦。吃饭了吗？”

“嗯。吃过了……你这是干什么？”

我凑近爸爸的鼻子检查气味。嗯，没问题，没有酒气。

“看来你没喝酒。”

“那是当然，我们都说好的。”

我不明白为什么爸爸要送亚连去当佣人，但我相信爸爸。其中一定有些深刻的原因吧，那我就不会再问了。我会等，等到收养了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我和亚连的这位可敬的父亲——莱昂阿尔特·阿巴多尼亚主动告诉我的那一天。

第二节——寄宿于心中的恶之形态——

?亚连～路西菲尼亚王宫内“音之间”～

“把他的头砍掉！”

莉莉安娜的声音回荡在整个音之间内。

带着枷锁的可悲的罪人被带向了处刑台。

虽说是罪人，但他所犯的却并非杀人或抢劫这类罪行。他的罪状，最多就是顶撞了我们伟大的莉莉安娜殿下而已。作为政治家的他有着相当好的口碑，或许因为这个，他才会因为无法容忍王女的暴政而将满腔的怒火全都发泄了出来。

音之间是莉莉安娜与大臣们举行会议、以及她亲自对罪人下达判决的地方，接见国外宾客时使用的都是前几日召开舞会的镜之间。

如果“顶撞伟大的莉莉安娜殿下罪”被写进律法，只怕莱昂阿尔特的头已经被砍下几百次了。之所以他能活到今天，靠的全是“三英雄”的伟大荣光。

审判结束，莉莉安娜和大臣们开始离开音之问，接下来就是我的工作了。今天轮到我和另一个佣人阿桑负责打扫。

战争时代，音之间曾被用作士兵的待命处。作为纪念，这里摆放着不少装饰品、宝剑、长枪，还有全套铠甲之类的武具。

我得将它们一件件认真擦干净。虽说是武具，但其中也有一些是我哪怕在这里当一辈子佣人都买不起的高级货，决不能一个不小心弄坏了，所以这工作可不能交给夏尔蒂特。

在房间的另一边，阿桑和我一样正在仔仔细细地打扫。王宫里的佣人中女性占大多数，阿桑是难得的男性成员。

“米尼斯！米尼斯在吗！”

忽然间一个喊声响起。我抬头一眼，原本已经离开了的莉莉安娜回到了音之间，并且神情严峻地四处张望着。

被喊到的宰相米尼斯飞快地跑了过来，他的样子让我想起了以前洁尔美诺养的小狗查比。

“我在！您有什么事吗，莉莉安娜殿下？”

“米尼斯，你不觉得我最近的食物越来越寒酸了吗？”

“啊？我……我觉得……好像没有吧。”

吃饭的问题问宰相也没用吧，这人的工作可是处理国务啊。算了，哪怕在我这个佣人看来，他也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