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节(2 / 2)
“舞霓,连你也受她蛊惑了吗?”
那声舞霓,叫得颇是情真意切。
乐韶歌倒也不是觉得一个男人就不能同时对两个、或者七个女人都情真意切。但当这些女人同时在场,并且她似乎也是其中之一时,这感觉,就很让人替他尴尬了。
……不过,身为当事者的男人,似乎往往意识不到这一点。
舞霓却瞬间便羞愧难当了。
然而这丫头到底有所成长,知道眼下不是纠结情情爱爱的时候。
“我没有受蛊惑,这真的是师姐啊,你认不出来吗?”
“韶歌已经死了,就死在我怀中,尸身是我亲手所葬。”萧重九道,“数日前我便已传信告知,有人侵入北冥盗掘了她的尸身,还触动了守墓法阵。这人分明就是贼子夺舍。你怎会受她蒙骗?!”
先前萧重九不由分说便要动手,他毕竟是九歌门现掌门,弟子们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此刻见他冷静下来,肯听人言了,便有人上前拦在他和乐韶歌中间。
却是大司典不紧不慢的边走边说,“萧盟主原不是九歌门门下弟子,难免不知内情。我辈知音,可凭耳识辨人。又同灵鸟结下魂契,非其灵魂契主,断然无法驱使。萧盟主信与不信,眼前之人确是乐韶歌无误。”
“韶歌的共命鸟,何曾是这副模样?”
青羽抖了抖一身火羽向他示威,目光凶狠中带了嘲讽
大司典也相当淡定,“我辈乐修知灵鸟,也不是靠外相。”
她口口声声“我辈”,萧重九如何听不出她心之所向?
眼下局面,大出他的预料。
他虽修成天音九韶,然而确实不曾与灵鸟结契过。当上九歌门掌门后,为免与门人们格格不入,也养了只金龙,却显然不会为此去结什么“魂契”。故而竟是全然没想过,“共命鸟”对乐修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此刻才知自己大为失策。
然而他亦曾在此修习,当劫难来时舍生忘死倾力相助,保九歌门道统不绝。当初这些耆老们不说他“非我辈中人”,此刻再来申明,未免欺人太甚。
“大司典非灵界中人,焉知灵鸟就无真假?”他也渐渐冷静下来,“……当日韶歌被陆无咎碎去内丹,身陨道消,是师门尊长们亲眼所见。我抱着她的尸身不肯接受现实,也是你们苦苦规劝我,人死不能复生——却不知大司典何时开始相信,这世上竟有复生之法?”
“信与不信,眼见为实。”大司典却浑不在意责任谁来承担,“也或许是当日我们弄错了,代掌门只是受伤过重,陷入假死。”
“弄错?众多耆老亲眼所见,也能轻易看错?早知可能有错,又为何言之凿凿,令我承受刻骨之痛?”
大司典默然。
“原本……”阴律主却也站了出来道,“原本代掌门之死,我们都不是亲眼所见。当日代掌门被囚在太幽城,我等主张传讯给乐司和琉璃净海,与他们合兵救援,萧盟主却自作主张孤军深入。待我等赶去时,只见掌门身亡——至于掌门是陆无咎所杀,死前传功与你,这些都是听萧盟主转述!”
阴律主是师门尊长中最执着于乐正传承的人,对阿羽一向满怀期待。眼下他尚还不知阿羽入魔一事,虽迫于大局不得不承认萧重九,对萧重九毁去阿羽喉间玉一事却始终难以释怀,此刻被萧重九一激,新仇旧恨,不免脑补过甚,“何况,掌门死于碎魂剑。然而这些年来,老朽未见陆无咎用过一次剑。倒是代掌门剑术精进,无人可敌!萧盟主就没没什么要解释的吗?”
此言既出,在场众人俱是惊诧。
“韶”是至清至圣的天音,若非心存一道清圣不染的正气,既无法习得天音九韶,也无法继承其功法。而萧重九不但继承了,还将其修炼至大成。出于对天音九韶传人的信任,他们从未怀疑过萧重九的居心与言行。
然而自从恢复记忆之后,萧重九种种汲汲营营的作为,与门下弟子素来认知大相径庭。不免令他们心生疏远。
此刻被阴律主一言点破,心底那些被有意无意强压下去的怀疑,不免如水底泥沙翻涌——是了,为什么他们从未怀疑过还有这种可能?毕竟当日他们所见就是,乐韶歌死于剑伤,而萧重九习剑。萧重九将恶名推给了陆无咎,自己却习得了天音九韶。九歌门上下只乐司一人怀疑萧重九,而后乐司便被萧重九废去喉间玉,落入贼子之手,下落不明……
“既然萧盟主对掌门如此深情,掌门归来,萧盟主不该是最欢喜的吗?”终于有弟子嗫嚅着质疑,“为何不由分说就要致掌门于死地?”
不论乐韶歌还是舞霓,都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毕竟,在她们眼中,萧重九纵然有种种毛病,却唯独行事光明正大这点,无可指摘。
可原来,在不明真相者眼中,乐韶歌之死竟也可以有这种推测?
“我确实是陆无咎所伤。”此刻再不开口,事态怕就难以控制了。乐韶歌只好出面替萧重九解释,“他夺了……萧盟主的剑。”
萧重九当着陆无咎的面一剑刺死了他的情人,这就是陆无咎追杀他的缘由。现在想来,在萧重九的面前用他的剑刺死乐韶歌,也是这个变态复仇的其中一步吧。
“至于天音九韶——则是因我重伤之后,萧盟主受激过深,几乎走火入魔。我为唤醒他的神志,只能天音九韶渡给他。彼时他意态狂乱,想来也难以察觉我是死是活吧。”
乐韶歌按下舞霓持环的手臂,走到萧重九跟前。
当年尚不知这人来历时,便常觉着他慷慨洒脱,该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事实上在《九重天尊》之中,他也确实是个胸怀天下,豪气干云的大英雄。
可仔细回想起来,在她面前时,他其实少有挥斥方遒的时候。倒总是不免让她见着他落魄、狼狈、马失前蹄的一面。
当年她动了恋心,纵然萧重九落难,她也只当他“金鳞岂是池中物”,反而无法察觉他的脆弱和偏执。如今恋心平复了,且兼在瀚海之中曾亲见他所寻求的“大道”,反倒能体察他何以长成如今的性情。
“我是乐韶歌,”她平静的凝视着萧重九的眼眸,“你真的认不出我来吗?”
萧重九的目光不由一震。
然而那一震之后,眸中细微的柔光却随即便被压下了,他语调依旧耿直,像个常遭误解的狷介孤客,“恕萧某眼拙。萧某既无共命鸟,又不能以耳识辨人,确实认不出。然而……”随即语气便缓和下来,“既然门中弟子们都能认出……”他一扫底下众弟子,见无人有异议,才接着说道,“大司典与讲经阁也断言无误,想来是不会有差了。”随即话音里便带了些不忍的颤音,“你……是何时醒来,又是如何醒来的?”
乐韶歌故作回想之态,“待盗墓者打开冰棺后,才知年月。先前只觉时光漫长,倒不记得是何时醒来。”
萧重九便是一噎。
乐韶歌却也无疑陷他于不义,堵他一嘴,便轻松揭过,“那极寒冰棺有疗伤之效,想是身上重伤渐渐修复之后,意识也随之缓慢苏醒了吧。”
萧重九面色稍缓。
乐韶歌随即又道,“这些年,多劳萧盟主替我周全师门,看顾我一弟一妹。此中恩义,来日再报。眼下我师门中正有内务要事,无瑕接待他人,萧盟主若无他事,可否暂且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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