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8 初心(1 / 2)
燕霆、燕无双和程倚天对面而坐。
燕霆、燕无双上下打量对方,均感到不可思议。
脸还是那张脸,可是,不知怎的,那双本该十分熟悉的眼睛里,流转着非同一般的光彩。既不同于以前的明朗,也不同于后来的阴鸷,仿佛有洞穿了一切似的那种沉静,同时,又泯灭了所有哀伤一般会有的那种轻松。
最鲜明的,还是黑发间夹杂的一指宽的银色头发,纯粹发亮,有些怪异,更多的是与众不同!
“发生了什么事?”燕无双终于忍不住,“这头发,怎么会这样呢?”
程倚天一笑,淡淡道:“若是你不介意我提起你那位势力如日中天的父亲,我现在一切,正是拜他所赐。”顿了顿,解释,“我所练的功夫,是我爹将他自己和我娘擅长的神音谱心咒合二为一的乾元混天功,这门功夫的特点,阴阳相互独立,又相辅相成。从小我只知道阳气暖融融的,练着舒服。而在从胡氏庄园回颐山的路上,杀害我义父的两个怪人激发出阴劲的威力,从而使我练成了我娘的神音谱心咒。当年我爹之所以要将他的功夫和神音谱心咒合在一起,为的是,用他功夫的阳气冲淡神音谱心咒的阴寒,从而达到保护修炼此功心脉的效果。不过,一直以来,我爹大约始终没有真正解决‘神音谱心咒每每使用,多少还是会伤及经脉’这个大问题。知道这个秘密的人,目前差不多都死绝了,除了一个人。”
“你说的,是我爹?”
程倚天点头:“我也不知道连续使用此功的后果,知道我答应展铭,要帮助他,打败你表哥。坤劲发至三丈外,极损内元,而你给我的东西大伤我的心情,气息紊乱,我那会儿已然有内力走火的迹象。”
“可你晚上还来找我娘——”
“我是想提醒你娘。”
“我爹觊觎玄门,你竟然早就知道了?”
“当我内力走火的时候,我才明白:展铭出战的真正目的根本就不是为了争夺门主。他拉拢我,也只是为了逼你娘拉你爹入伙。这样,你爹才能名正言顺参与玄门事务。你爹了解我,也了解我的过去,又利用我想借展铭分北方武林一杯羹的心思,加上萧三哥、殷十三哥对我那段日子所作所为的不满,一石二鸟,顺便解决我。”
燕无双听得惊心动魄,好久,才缓过神,关切问:“那你现在怎么样?”
程倚天轻吁一声:“很好,从未有过的好。我在山中带了这几个月,看到了春花开春花谢,鸟儿早晨飞出林,晚上飞回来,早早晚晚啾啾叫个不停。夏日来到,塘中荷花又开。山底下农家的稻田长得碧绿碧绿,一到晚上,满稻田的青蛙又呱呱叫得很欢。灵猴在树间纵跃的样子,比辛苦练功的人类更加好看,羚羊在山间跳跃时,也比我们敏捷。大多数生物都自给自足地活着,除了解决温饱才有的杀戮,连野兽都过得那么自在。我突然明白了一个人——我爹沈放飞,别人都叫他天魔,其实,纵观江湖,大约再也没有比他性情恬淡的人啦。即便爱上我娘,他也只想带她感受这世界的日出日落,草长莺飞、夏日炎炎、金风送爽、冬雪飘飘,各有各的情状,各有各的美好。认真活着多好呢?每天都会观赏到那么多美好的事情!我功力错乱到最不可收拾的那一刻,突然就这么想:若有来生,我必远离一切争斗。报仇,会让更多的人殚精竭虑前去算计,放手,才会得到解脱,包括我!”
“然后,头发就白了?”
程倚天点头。
“那你的武功呢?”
程倚天笑笑:“许是精进了吧。”
“以后不会再用于无形杀人的手法了吗?”
“看情况。”
燕无双问了一连串的问题,突然长叹一口气。
程倚天明白她的心思:“有件事情我得告诉你,你娘,已经去了。但她是自杀,并不是你爹下的手。”
燕无双已然料到,眼泪绝了堤的黄河水一样滔滔涌出来:“那又有什么区别?”
燕霆伸手把她抱入怀里,也哭得眼睛红红的。
等他们都哭得差不多,程倚天才说:“双儿,从血缘关系讲,你和云杉实乃姐妹,她是你的姐姐,你也就是我的妻妹。燕女侠不在,我还是你的娘家人。今天,我便做个主,让你和燕公子就在这儿成亲。”
燕无双听了,点点头:“我听你的。”
程倚天又对燕霆说:“我将双儿托付给你,从现在起,她的哀乐便是你的哀乐。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你都要以她为先,关心她,爱护她,给她你能给的所有的幸福。”
喜堂布置起来很快,小小一方客厅里,张灯结彩。程倚天请了当地的理正做唱礼官,自己既是家长,又是媒人,接受了新人一拜,又见证他们互拜。
喜娘将新娘送入新房。
半个时辰后,燕霆也结束应酬,过来。
喜庆的红烛喜气洋洋。但是,被揭开红盖头后的燕无双并未完全浸入嫁人后的喜悦中。想起娘刚过世,心头更是一阵阵发痛。不过,让自己嫁给表哥,一直以来都是娘的心愿。所以,她还是努力扬起笑脸,和燕霆在桌前手臂互套,喝了合卺酒。
玄门派来观礼的人,全被程倚天打发走。
屠善、周文成奉展铭之名前来试探程倚天的真伪,都没敢进门,远远看了一眼,吓得撒腿就跑。
后来几天,洗心楼附近都安静得不得了。但凡有点武林常识的,三条街外,自觉绕道。
又是一个多月,今天,已是燕素素出七的日子。燕无双、燕霆换了孝服,双双穿素,向程倚天辞行。
“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呢?”
燕霆说:“罗汉堂的天远大师是我师公,爷爷过世得不明不白,玄门又遭人窃取,我现在只能去投奔他。”
燕无双补充道:“严格说来,表哥也算少林弟子。我们此去少林,少室山下千亩地界,总有我们存身之所。所以,你不必担心。”
程倚天点点头,过了会儿,对他们说:“看见天慈方丈,代我向他说声‘抱歉’。我与他约好的事,一件也没完成。”
燕霆、燕无双互视一眼,不明所以。
燕无双问:“你现在去北通关呢,还是回逸城?”
“先回逸城,然后再去北通关。”
“噢,”燕无双这才想起,“对了,逸城那儿,你还有一位夫人呢。”
程倚天也不避讳:“算时日,两个月前青箬应该已经做母亲了。都是我的孩子,我得回去看看。”把燕氏夫妇送到城外,双方挥手作别。
离尘居的荷塘内,荷花开得正好。清风拂面,送来阵阵荷香。
青箬一如既往,柔柔顺顺的。将一个粉嘟嘟的男婴放在程倚天手里,她微笑:“公子,你来给他起个名字吧。”
“嘉风,姓程。”程倚天将这个男婴抱得面朝自己,“从现在起,你可就是偌大逸城半数以上财产的唯一继承人啦。”
青箬一怔,旋即面露喜色,嘴上却道:“这不可以。”
程倚天用脸靠了靠程嘉风的脸,飞快瞧她一眼:“这是你们娘儿俩该得的。”
单独离开离尘居,他回到淞南苑。杜伯扬带萧三郎、殷十三前来负荆请罪。
程倚天看了看萧三郎和殷十三,摆摆手:“三哥、十三哥,你们都见外了。”他让杜伯扬准备一桌酒席,他和四杰一桌吃饭。
席间,殷十三说:“公子,我和三郎对你,绝对一心一意。”
萧三郎也说:“是啊,公子,无论对错,都希望你不要怀疑我们的忠心。如果必要,我和十三同大当家、无常兄弟一样,都能为你上刀山、下火海。”
程倚天笑了:“不用你们上刀山、下火海。”敬了四个人一杯,正色道:“倒是有一件事,我确实需要你们帮助我完成:云杉生了两个孩子,女孩叫沈灵,男孩叫沈越,同时我给他小字郁剑。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孩子,所以这样安排。嘉风不是我的长子,但是我先知道的孩子,现在姓程。逸城本是我养父程怀钧的,我不私吞。养父虽然伴我身边时间不多,可是对我也一样恩重如山,我此生都姓程,但是,他的产业,我一分不要,以后全算在嘉风名下。”
殷十三嘴快:“呃,公子,你这样安排,云姑娘她知道吗?”
“她不会在意这些身外之物。”
“可是……”
杜伯扬插口道:“十三,公子只是说把姓程的铺子全部给嘉风少爷,也就是说,和顺居、和家当、彩云坊、洗心楼这些、以后都是嘉风少爷的。但是传音阁是公子自己的,公子日常取用,从传音阁走,可以保证,若是沈灵小姐、沈越少爷以后有需要,传音阁这儿,同样也不亏待。”
“原来是这样。”殷十三拍了拍脑袋。
“但是,不管是铺子,还是传音阁,你们都要继续出全力,维持正常运行。我三日后去北通关,到了那里,或许,我就再也不回来了。”
四杰愣住了,杜伯扬没控制住,站起来大声道:“你说什么?你这是要走啊?”
“对!”程倚天双目清朗,“远离武林,远离一切。”
只是,当他快马抵达北通关后才知道:就在他从晋州回逸城那段时间,云杉居然带着沈灵、沈越离开了北通关。
阮云雁老将军交个他一份信,程倚天把信拆开,那里面大致意思是:我在将军府呆了好长时间了,拙夫又失去了消息。孩子们渐渐大了,不能连再见父亲一面的机会都没有,所以请辞。
“云儿必定是看见了谁。”程倚天把信折起来,“好好的,她不会就这么走。”
阮云雁点点头:“老夫思量来去,也如贤侄所想的这样。只是,云儿走得突然,行踪又十分隐蔽,即便我即时派人,也找不到她的踪迹。”
程倚天不由心焦。
在将军府呆了两日,收到从传音阁传过来的几分传书,均未得到有关云杉的任何消息。
“她到底去了哪里呢?”程倚天快要急死了。
再在北通关逗留,也不是办法。他只好往回走。路过陕西咸阳,傍晚在城中打尖,吃饭时,听见有人议论:“唉唉,你们知道吗,女富商又买新物件儿啦。”
“真的呀,这会儿是什么?”
“猜猜看。”
“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
最先说话的人一边比划出婴儿拳头大的东西,一边说:“这么大的夜明珠,不是一个啊,整整一大盒。据说,在房间里挂起来,好像挂了十几盏灯,亮堂堂的,连灯都可以不要开了。”
众人一片惊叹:“真的呀。”“还有这么好的东西?”“不是一个,整整十几个?”旋即有人问:“那这一大盒夜明珠,买下来得多少钱?”
“你们再猜。”
“五万两?”
“那是上一次红珊瑚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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