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8 说书(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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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倚天冷笑:“不管你是谁,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带人砸酒楼东西不算,还把说书人抓走,这就不应该。”

胡子完全掉了、稚气全露出来的那个“说书先生”,趴在随从马上大声喊起来:“是啊是啊,这位英雄,我就是本份说书的艺人,我不能和这些人走的,和他们走了,就看不见明天升起的太阳。”最后一个句话,被随从翻手扇来的巴掌打散,只变成了“呜呜呜”的呜咽。

程倚天捏着拳头,吸了一口长长的气,睁开眼,对紫袍人说:“放人!”

“凭什么?”紫袍人根本不买账。

“我说我见过你家主子,你家主子,绝不允许你这样欺凌乡里,这个理由,够不够?”

“你——”紫袍人面皮一紧,紫胀之后变成雪白,“不是不认得我吗?”

“紫荆岛现在归天都管辖,除非是天都的人,不然,怎么可能有胆子在岛上打砸抢?”

说书先生不甘寂寞,又嚷起来:“这位大哥,你说得一点儿也没错。打砸酒楼,又带人抓我的这个男人,是天都鹰王委派在这儿的簪花士……”刚说到这儿,喉咙就被随从掐住。说书先生“啊”叫了一声,迅速没了言语,只有“呵呵呵”垂死的挣扎。

程倚天冲上前,拼命想要绕过紫袍人的马,绕不过,又气又急,皱眉大叫:“死了这个人,我上天入地也要再见到白瀛楚。到时候,说了你的恶行,必然会叫你得到比今天加诸于旁人身上手段更残酷的报应。”

紫袍人大震,举起手,示意后面:“先把薛藻放下来。”

“扑通”,说书先生被扔在地。

程倚天连忙跑过去,把他扶起来。

紫袍人脸色苍白,气喘急速,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圈马返身,对程倚天说:“你有种。”又转目说书先生:“薛藻,殿下恩赐你可以偏安于这里,提供你吃喝穿住,并不是许你得了这许多空闲,在书场说书编排和殿下有关的故事,叫我们这些身为臣子的人脸上无光,心中不快。”

“呸!”说书先生冲着地面狠狠啐了一口,叉着腰道:“我就是要说,怎么啦?你们主子做的那些事情,你们统统都当看不见,不代表全蓬莱洲的人听在耳里都受得下去!”

紫袍人的眉毛竖起来,中间两个眉头差点打成了一个结。

薛藻还在聒噪:“天都战乱,连上邪夫人都被幽禁,这事儿,全洲上下谁人不知?有点见识的,都知道你们主子弑师。至于先城主和你们主子到底有怎样的龃龉,你们主子又是如何顺利将先城主杀死,内中曲折,大家为什么不能一起来听一听。”

“当!”一声响亮,紫袍人再也忍不住,把刀抽出来。随从们见状,“当当当当……”一连串声音响,个个亮出兵刃。紫袍人狞笑:“薛藻,给你生路你不要,来年的今日,就给你做忌日吧。”白光一闪,刀向对面横削而去。

薛藻大吃一惊,合身扑到。但是随从们的刀随后便到。但见刀光赫赫,薛藻吓得抱住头,放声惊叫。满地爬行、翻滚,最后,他缩在一棵树下,浑身衣服都烂了,整个人蜷成一团,瑟瑟发抖。

程倚天空有一身武艺,这会儿才找到机会奔到旁边。检查薛藻,没发现他身上有伤,回首怒视紫袍人。紫袍人还刀入鞘,睥睨道:“你竟然直呼我家主上名讳,若非初犯,必取你首级。”又对薛藻说:“胡说八道也要有底线,再有类似情况,也定斩不饶。”

程倚天把薛藻扶起来。薛藻惨白的脸上微微恢复些血色,程倚天问:“你感觉怎么样?”薛藻长嘘一口气,突然使力,把他推在旁边:“不是说认识白瀛楚吗?认识白瀛楚的人,怎么连个簪花士也打不过?”

转头看到紫袍人带着随从走远,程倚天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对薛藻说:“刚才,一直都是我帮你唉。”顿了顿,问:“簪花士是什么?”

薛藻黑着一张脸,转过身一言不发往回走。回到鸿运酒楼,他对程倚天说:“你问我簪花士是谁,我告诉你,你能把他怎么样?没有本事的话,我和你有缘,到此也该结束。”

程倚天说:“我真认识白瀛楚。”

薛藻“哈哈”一笑:“整个蓬莱洲,有几个人不知道黑翼鹰王白瀛楚?就是认识他,也没什么了不起。但问题是,他认识你吗?”眼神中的轻蔑,让程倚天明明可以点头,这头,最终也点不下去。

“黑翼鹰王白瀛楚——他,是不是很厉害?”程倚天问。

“你说呢?”薛藻冷笑着,别过脸:“蓬莱洲上跺跺脚,所有地方都要颤三颤的,也只有他了吧。”

程倚天便更加要跟上他:“你有办法带我去天都吗?”

“去天都?”薛藻上一眼下一眼打量他:“为什么?”

“找黑翼鹰王白瀛楚。”

“哈!”薛藻乐完这一声,扭头便走。程倚天追在后面,解释:“我不是蓬莱人,我是从很远的熙朝来的。熙朝,你听过没有?我需要坐船回去,可是,我了解过这里,没有一艘船能够到达远离海岛五百海里以外。黑翼鹰王有舰队,我必须找他,让他送我离开。”

薛藻看疯子一样看他,过了一会儿说:“你现在回去睡觉。”

“啊?”程倚天不懂。

“睡着了,你想见谁都可以啊。但是醒着呢,你能见到的,也就是我这样的。去天都?你知道从这里去天都,得花多大代价?”说着,薛藻伸出一根手指头:“十两。五两船钱,五两出关公文办理费。紫荆和本岛一衣带水,出入并不困难。但是,你要去天都,出入都要获得天都驻紫荆使节驿的盖章公文。不然,你一入天都管辖之下十八州的边界,就会被当成入侵者给抓起来。轻者被驱逐。严重的话,煎炒烹炸,悉听抓你的人方便。”冷笑一声,接下去:“还想见黑翼鹰王?你有这么大面子?或者这么好运气吗?”

随后几天,穿紫袍的簪花士都莅临鸿运酒楼。老板不敢有丝毫得罪,亲自好吃好喝伺候着。薛藻也不讲天都王的轶事,转而讲些妖女鬼怪。如书生深夜行走,进入一户大户人家,受到热情款待后,夜夜都去。不料被一名道士戳穿,白天前往,看到的,只是荒凉坟滩。而他常交往的那名女子坟墓旁边,一座新坟已经高起有好几寸。一开始,大家听得兴致勃勃,时间长了,发现故事内容大差不差,模式都差不多,便有人提出,书场该换个说书先生。

薛藻就此失业!

这天,程倚天给朱家粮铺扛包,扛完一车,瞧见有人在街的对面冲他招手。程倚天和老板说了下,得空跑过来,一看,正是薛藻。

隔了近一个月没有去鸿运酒楼,薛藻的变化叫人吃惊。本来虽贴着胡子装老成,但脸白白嫩嫩,一双眼睛黑黢黢湛然有神,是个很精神的男孩子,今日一见,却是头发蓬乱,面黄肌瘦,是个没了小胡子、也像个小老头似的落魄男。

程倚天拍拍身上米灰,嘻嘻笑:“怎么,好几天没吃饭啦?”这一句,问中了。旋即,就在薛藻的央求下,程倚天出了十文钱,替他在路边摊买了碗面给他吃。

薛藻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吃完一碗,可怜巴巴又要一碗。程倚天心善,又给了十文钱。两碗面吃完,薛藻打了个饱嗝,这才恢复了往日神采奕奕的模样。

后来聊天,程倚天才知道:这个在书场说书的家伙今年才十六岁。而十六岁的薛藻,靠着说书,已经在这个地方混过来两年。两年时间,他舌灿莲花,给自己挣到了丰衣足食。只是如今,这好境遇没有了。

“真的是食客们都厌倦了你的故事吗?”程倚天问。

薛藻冲着地面狠狠吐了一口口水:“我听我爹讲了这么多年的故事,从来没觉得厌倦过。还不是刘梦琪那个家伙恼我编排他的主子,明着整治不了,就使暗招。书场上听书的,十个里面八个半都是他雇来的人,等于包了鸿运楼的书场。他说我的故事讲得不好,其他人当然也这样起哄。”

“堂堂簪花士,真的欺负你这样一个小民?”

薛藻猛然转头,疑惑看他:“你已经知道‘簪花士’是什么了?”

程倚天苦笑:“我做了半年的苦力,启昌府里是个什么情形,多多少少,我还是有了了解。”

簪花士,天都王白瀛楚近侍的别称,文士肩头绣水莲,武士肩头绣白梅,好像身上戴花一样,是以叫作“簪花士”。簪花士有内外之分,内侍就呆在白瀛楚的身边,外侍便得到派遣,一般会被委任为和天都交好的城邦中使节驿的驿丞。

紫袍簪花士刘梦琪,便是外侍中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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