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7 海潮(1 / 2)
枕着水的声音,在附骨针每隔一天必然发作的疼痛中沉沉睡去,又在昏暗的光线里迷迷糊糊醒来,整整三日,程倚天终于确定:自己确实已经离开陆地。
被司空长烈俘获前的事情,他还清清楚楚记着:莲花宫的人确实算计了他,就是不知道到底出手的是华淑琪呢?还是那个不明敌我的楚清幽。
突然遭遇惊变,他实在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人。
不管华淑琪,还是楚清幽,都是有可能给他下附骨针的那个人。
坐在船上,他试着运功。然而,丹田中的气息刚刚动了一下,他的脊柱立刻寸断了一样。全身的经脉都抽搐起来,这痛楚,比附骨针在午夜发作时还要难忍三分。
程倚天意识清明之后,想起那时候,上官剑南那么刻意强调七根附骨针的厉害,他现在也回味过来,上官剑南根本就在告诉他:那天夜里,他遭暗算之后,必定是被下了总计七根附骨针。
七根附骨针,非常手段不能自解。
谁会解?
肖静虹?自然不能。
因为,如果肖静虹可以解七根附骨针,那么,为了控制上官剑南,肖静虹早就给上官剑南下七根针。
程倚天一念至此,心灰意冷。
莲花宫的黑蟒被他驯服,从绮梦渊旁的暗河,一路尾随,跟着他来到万蛇窟,镇住了万蛇窟里所有破了毒囊的毒蛇。这原因,他依稀猜到,然而,事实过于叫人震惊,他根本就不愿意往深处想。只任由黑蟒带着他,穿过暗河,逃出莲花宫。然而,最终,这条和他建立情感联系的蛇,还是被司空长烈一箭射入。火箭上携带的**,炸烂了它的心脏和头颅。
黑蟒一直到死,身体都依偎着他。它好像把他当成了失散多年的亲人!
程倚天躺在地上,悲中从来,跌落成串眼泪。
三哥和十三哥急坏了的样子,他看在眼里痛在心头。义父严苛有余,慈爱不足,杜叔叔大部分时间花在打点生意上,没有几位异姓兄长,他绝难成长为如今活泼开朗的模样。
他对他们的感情真挚。
他们对他,情感更是真诚而又深刻。
程倚天知道,司空长烈率军离开之后,殷十三、萧三郎必定心急如焚。
而这,他也无能为力。
突然之间,他就成了一个废人。
又灰心丧气了许久,肚子非常饿,人又百无聊赖。这时候,他才从地上爬起。审视周围,这儿虽然幽暗,但是空间又长又阔。出气孔漏下来一些光,照出这儿的情况:无数的架子把空间隔开,走过去,又看到许许多多的大缸。
架子上是干货,缸里是腌制的鱼虾肉类。这些东西分门别类放着,一眼望去,竟然连绵不绝。走了好久,走过去,气温突然又冷下来。好多口大缸,盛着切割成巨大方块的冰。微弱的月光下,这些洁莹的冰块,发出淡淡的幽蓝的光。再往里去,便可看见一座座堆成小山的新鲜肉类和果蔬。
原本所待的地方,不远处有吃的,都是新鲜的食材烹调出来,冷是冷了,但是,味道不错。程倚天实在很饿,吃了点。同时敲了两块冰,咬碎了,在嘴巴里融成水,喝掉,又把剩下的饭菜全部吃光。精神这才好起来。
他在这个幽暗的地方不停走,走了很久很久,才把整个地方全部看完。如果这就是一条船,预估这条船差不离可以装下两千人,容积着实不小。
边上有许多门,任何一扇都没有上锁。推开了,长长的甬道通向外面,也看不到一个守卫。程倚天寻摸了会儿,随便选了一扇走出去。走了会儿,看到楼梯,他就顺着爬上去。如是这般曲折了两回,光线越来越好,空间格局也变得开阔起来。有许多条路,许多间房,来来往往的,还有许多人。程倚天出现在这个世界里,自觉是个异类。然而,无人来看,更无人问津。一个穿着华贵的夫人在人众的簇拥下,向这边走。经过他时,那位夫人的目光都没斜一下。跟在她身后的那些人,女的双手交握放在体前,男的双手伸直垂于体侧,浩浩荡荡拐上另一条道去。
程倚天目瞪口呆。
旁边一个房间里面,许多人正在忙碌。监工的,是另外一名贵妇,她穿着黛青色的衣裳,颜色和刚刚过去那位衣衫颜色不同而已。协助监督的也都是女子,劳作的当中,负责清洁以及整理的,是女子,悬挂帷幔,铺设地毯的,则是长相皆偏柔和的男人。
这些男人干好重活,恭恭敬敬对贵妇说:“庞掌司,都妥当了。”声音尖细。
庞掌司点点头,他们鱼贯而出。程倚天明明站在走道里,他们也一个都不往这边看。
程倚天禁不住伸手摸自己的脸,有触感。再用力掐一下,痛!没有做梦!用力砸了砸旁边方形木柱,“咚!”声音十分真实。
再往前走,一个很大的房间里,许多年轻的姑娘在做女红。一个姓“秦”的掌司很威严给她们提要求:“针要拿稳,线要顺滑。绣出的图案当然要栩栩如生,摸起来还不能扎手。”拈起一块绣样:“这个不合格!”后面上来一个女官,接过去,“刺啦!”这块包含着心血的“翠鸟登苇”变成废品。刺绣的女孩委屈得落泪,不敢有异议,只能低头啜泣两声。抬起头,擦擦眼睛,她又拿起针。
隔了两条走道,还有一个大小规格都一样的房间。一开始遇到的那个贵妇,正训诫女官:“新裁制出来的这些衣服,今天必须送到殿下和诸位将军的房间。海安那里,一天三套,哪一个都不能脱,白天殿下要在点将台督军,晚上饮宴,夜间就寝——什么时间段该着什么时间段,从内而外,绝对不可以有半点差池。”只顿了顿,又接下去:“风定、水凝两处也不可以有差。司空将军和楚将军都是殿下极看中的人,伺候不好他们,如同没有伺候好殿下。汤大总管怪罪,我,和你们,谁都担待不了。”
女官们一起躬身:“谢辛掌司教诲。”
一路游历过去,还有制作珠宝的、演习歌舞的……林林总总,虽然确定不是幻境,但这个世界,已完完全全超出他的见识。
一队穿着蓝色衣裳、带着帽子的男子快步走过。程倚天再也忍不了,拖出一个,沉声问:“这儿到底是什么地方?”
男子用尖细柔软的嗓音回答:“这儿是圣鹰。”
“圣鹰?”
“鹰王殿下出海乘坐的船。”
“噢。”程倚天懂了,抓住男子,又问:“白瀛楚在哪里?”
“谁?”男子一时没反应过来。
“白瀛楚,”程倚天略作思忖,换了个说法:“也就是你们的鹰王殿下。”刚说完,手间一滑,男子逃开到旁边。和其他人一起并列站着,所有人都双手握拳,呈右上左下位置放,垂首弯腰低头顺目。而被程倚天问话的那个人诚惶诚恐道:“你怎敢妄言殿下名讳,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啊!”
程倚天不服气:“他起了名字,还不能让人叫?”
那人更加害怕,匆匆忙忙道:“阁下若无吩咐,我们可要告辞。”躲瘟神一样把程倚天甩开。
程倚天到底没抓得住他,“哎哎”叫了两声,只好罢了。
转来转去,都转不出有一群女人以及像女人一样男人的这个地方。最终,程倚天找到一条继续往上的楼梯。攀着它,走上去。一片开阔的天光铺开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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