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114章明月照沟渠下(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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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砂又成功地浪费了两支烟花,哼了一声,还是乐颠颠来找尹铎的烟头点烟花。

“左手画圆,右手画方,”尹铎拍拍她的肩膀,鼓励道,“等你成功了,我就教你绝世神功。”

朱砂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没看过《神雕侠侣》?老顽童教小龙女练功啊。”

“那是什么?”朱砂瞪了他一眼,嫌弃道,“还笑?你笑得像个傻子一样。”

“哈哈哈哈但你现在看着比我还傻!不行了不行了,作为一个绅士,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美人变傻人。”

朱砂正要反驳,忽然背后贴上了一个滚烫又结实的胸膛,冰凉的手指也被一双手掌包裹住。

“这样,这边是圈……这边是方……”

尹铎说话时炽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侧,那一瞬间全世界仿佛都安静下去,呼啸的海风、起伏的海浪、偶尔疾驰而过的车声,都如退潮的海浪般刷然远去。

金色雨流织成的图案倒映在瞳底,两颗心隔着逐渐发热的肉体扑通扑通地跳动,朱砂靠在温暖的臂弯内慢慢微笑。

尹铎眼底微动,在这支烟花即将燃尽的前一刻,缓缓握起朱砂的手,向两边划出曲度相同的弧线,一颗金色“心”在夜色中倏然一亮,又转瞬消失。

“这是爱。”

第115章莴苣公主(上)(2852字)

夜风席卷着海浪在沙滩上拍下白花,背后公路上的车声近了又远,一辆闪烁着红蓝灯的警车在路边停了许久,终于起步离开。

“话说尹检察官,公职人员不仅打黑拳,还偷人家烟花,请问您打算给我多少封口费啊?”

朱砂和尹铎并排躺在沙滩上,中间隔着小半米,这是个正常交往的社交距离。

尹铎望着夜幕,想都没想直接说道:“两亿罚款,五年监禁吧。”

“那不合算,”朱砂笑了笑,“我还以为能抵成社区服务呢。”

淡薄的月光照拂着平静的的海面,从云隙间辉映出尹铎英俊的眉眼,金边眼镜反射出微渺的亮光,如镜般倒映着点点星光。他藏在阴影里的喉结略微一滚,轻声说道:“但你会平静。”

朱砂眼底猝然紧缩,那一瞬间笑意凝固在了嘴角。

风从远处深海席卷而来,呜咽着穿梭在林立狭窄的贫民窟楼楼内,抚过铁轨上模糊成幻影的乘铁,奔向了灯火飘渺的繁华城市。

“你知道我出生那个地方吧,”安静了许久,朱砂突然毫无征兆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自然地沙哑,“滨海三州,包揽了全国倒数三位的GDP,汀州在三州里最穷,临城是汀州最穷的地方,没有飞机,没有高铁,每天只有一班辆普通火车通纽港,想去其他大城市只能来纽港中转。一提滨海人,你想到什么了?”

尹铎思索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答。

“男人做保安,女人当妓女,”朱砂缓缓说道,“年底扫黄,警察只要侯在火车站一晚,全年指标都满了。”

尹铎偏过头,朱砂平躺在沙滩上,双手交叉搭在胸部,呈现出一种极度放松的姿态,而她的眼睛望着远处浓黑海面渐渐涣散失焦。

其实朱砂只说对了一半。滨海三州水土宜人,男人高大英俊,女人艳丽妩媚,娱乐圈有一半的明星都来自滨海三州一带。像朱砂这种身材高挑,五官浓艳的美人,让人打眼一看就要猜她是不是来自滨海。

然而滨海确实是全国最穷的地方,靠海吃海,听天由命,当地没有工业生产,百分之八十的人外出谋生。

一个贫穷群体生得美艳会有怎样的下场?吉普赛人、乌克兰人、南斯拉夫人都能回答这个问题。

尹铎无声地叹了口气,这个社会对滨海人的歧视无处不在。

“美貌对他们来说可不是苦难,”朱砂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嘴角浮起一丝苦笑,“大家在学校混到十三四岁了,男生就在本地当流氓混混看看场子,而女生则去大城市打工,离家时都是被表姐堂姐带去工厂当女工或者到餐厅端盘子,但年底回家时没有一个不站街出台的。

“她们十三四岁为了养爸妈、养兄弟去卖,三十五六岁又为了养老公、养孩子去卖,”朱砂淡淡笑了,“家家户户都如此,穷啊,所以笑贫不笑娼。”

十一月的海边确实很冷,她说话时声音都发颤。

尹铎枕在脑后的手动了动,犹豫了半晌,最终也没有起身。

——听野兽剖心的机会一辈子可能只有这一回,等他把路边的外套捡回来,恐怕只能换回一句假惺惺的“尹检察官这么关心美人,不如给我一张社区服务的认罪协定吧。”

朱砂平静地躺着,尹铎余光只能瞥见她一缕长发在海风中狂飞乱舞。夜深了,海风越来越大,朱砂蓦然提高音量:

“从五六年级开始,每天都有人退学,到了九年级班里只剩下了三个女生,我能念到最后,因为我早上三四点起床干活,先去码头接货,五点钟早市开摊,卖两个小时的鱼,见缝插针地照顾老人、伺候那几个比我还大的‘孩子’,最后带着一身鱼腥味去上学。”

接货。

尹铎暗自咂摸这个词。

那些船夫、渔夫在记忆中封存了十几年的鲜活画面,被她轻飘飘地化为了这两个字。

淡薄的月光穿过云隙,映亮纽港市的海面、城市以及更远处的万水千山,直到月光消失在地平线尽头,照亮了临城那一方简陋的码头。

尹铎闭上眼,仿佛看见了黎明前浓黑的夜色,还有天幕上暗淡的星光。

咚——咚——咚——

渔夫们站在船头往下抛货,大鱼小鱼在绿渔网里扑腾挣扎,小姑娘吃力地往岸边拖一步,那些鱼回往海边蹦回两步。

汉子们大笑,喊着荤话,要她叫声好哥哥或者好爸爸就帮她抬上车。然而瘦弱小姑娘闷不吭声,脊椎挺得笔直,一步一步远离男人们,然后用一个自制的杠杆滑轮工具将比她体重沉几倍的鱼拽上三轮车。

如果有纪录片导演将这一幕定格在摄影机里,那将是一张表现力、冲击力和情感底蕴都十分完美的电影海报。

尹铎虽然是富家子弟,却并非不食人间疾苦。

他知道这样的小姑娘在千里之外的临城司空见惯,而只离这片海滩一个城区的地方——豆沙湾、蝌蝼湾,同样有千千万万的无名少女在生存线上苦苦挣扎。

她们被简化成政客口中“贫苦大众”、社会调研数据里的“低端人口”以及中产阶级鄙夷的“寄生虫”,和非洲挨饿的艾滋孤儿、中东残疾的战火孤儿相比,她们要感谢国家感谢政府赐予的和平与安定。

时常还要出现在电视节目中,听那些从未吃过苦、捱过饿的人辩论“政府是否应该减少对底层的福利,以刺激这些人上进奋斗”。

“为了能上学,我每个月上交的钱,都比那些姑娘寄回家的钱要多。”

朱砂举起手怔怔地看了看。

月光下的这双手,皮肤细腻白皙,指甲圆润饱满,仿佛此生都没沾过凉水,没提起过重物。

但尹铎知道这双手曾经的模样,与她百孔千疮的命运如出一辙。

起诉海鹅案之前,尹铎将朱砂的背景查了个底朝天。政府文件里显示着朱砂十五岁时在顾偕基金会举办的科技竞赛中脱颖而出,获得了进入纽港市顶级私立高中的机会,还拿到了全额奖学金。

参赛文件居住地一栏,铿锵端正的字体写着“沉州省府春彦市朝阳区长绿街谦柠孤儿院”。

调查后得知,朱砂十五岁前曾辗转过六家孤儿院,最初的出生证明早在颠沛流离中消失,父母是谁、被遗弃还是无在世亲属都无从考证了。

然而敏锐的尹铎从这些文件中察觉到了一丝古怪。

朱砂待过这六七家孤儿院在数十年间陆续消失,幸存下来的则与顾偕基金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仿佛冥冥中有一只无形的手将朱砂的过去抹得一干二净,然后大笔一挥重新给了她一段人生。

尹铎拿不到一手文件,转而去寻找当年在孤儿院工作过的人。果不其然,没有一个人记得曾经照顾过这么一位名字特殊的小姑娘,更何况朱砂这张惊艳的脸,绝对不会让人毫无印象。

深夜的办公室灯光昏暗,文件、建筑和人物照片被图钉扎在软木板上,黑红蓝三色记号笔在照片之间画出密密麻麻的关系线。

尹铎双臂抱着肩膀,一动不动地盯着软木板,而照片上那位美艳明媚的美人以冷漠的目光回望着他。

荒废的孤儿院、顾偕基金会、凭空出现的少女、刻意掩盖的记录……

一个隐隐约约的念头从脑海中陡然蹦出来,尹铎拉开门,冲外面大办公室里加班正吃泡面的人群喊道:“薄兮!去查过去十年里滨海三州的失踪少女!”

三天后,薄兮在汀州临城发现了与朱砂同名同姓的小姑娘,上报失踪的时间,正是朱砂十五岁那年。

凌晨路灯的光穿过窗帘缝隙,在办公室地面上投下一道细细的线,尹铎打开了薄兮发来的照片与警局笔录。

xx年7月6日,嫌疑人朱砂在“阿靓海鲜大排档”兼职做啤酒妹,受害人吴委点了十扎啤酒,并给朱砂二百圆小费。7月7日凌晨,朱砂下班前,吴委对她动手动脚,朱砂用板砖攻击吴委头部,致使吴委中度脑震荡,后脑右侧呈七厘米伤口,共缝九针。

附件有三张半身像照片:少女锋利的眉眼直视着镜头,手持姓名板,站在身高板前,挺拔的脊梁骨似乎被一把剑撑住了,她的长发垂到画面之外,瘦弱又苍白的脸上五官浓艳明媚,有种违和又诡异的美丽,仿佛是一朵盛开在淤泥中食肉的腐生白花。

——那是十三岁的朱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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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写完,写更半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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