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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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日头穿过薄雾,为清澈的湖面洒上了一层金波,粼粼灼灼,煞是好看。

六七艘楼船像条长龙一般,缓缓的向着琉璃岛驶去。

那站在甲板对过的羞怯的女子,一直站在那,根本就没有离开的意思。偶尔偷望阮伊箬一眼,却在接触到阮伊箬的视线后,又慌乱的转了开去。

实在是太奇怪了!按说这样的官家小姐,没有认识自己的人才对啊!何况自己还是女装装扮?!

阮伊箬堪堪想不透,摇摇头不愿去想。

“宁儿,你那琴是‘天阙’吗?”符婉仪指着小七手中抱着的琴囊,问道。

“呃?”阮伊箬倒是一惊。

那确实是‘天阙’没错,只是她一个官家小姐怎么会识得‘天阙’的?

符婉仪看出她眼中的疑惑,笑着道:“我见过介绍名琴的图样,‘天阙’、‘欺霜’、‘凤吟’我都了解一二。‘天阙’的琴囊镌以朱红的掐金丝绘牡丹富贵图案,镌刻手法和琴身上图画的手法一致。”

阮伊箬看了看她手中的琴囊,这才释然的道:“的确是‘天阙’,我一个朋友送的。”

“你那朋友真大方,这可是价值连城的宝物,有钱也不一定买的到!”符婉仪艳羡的说。

“呵呵,这只是他的一番心意罢了!”

是的,是一番心意!阮伊箬心说。

那是四年多前,离开楚京那天早晨,渚晗遣人送来的。

阮伊箬本不想要这么贵重的物件,那送琴来的人却说:皇上口谕,如若将琴再带回去,必将要他的脑袋。

呵,她是不会相信渚晗那么宅心仁厚的一个人会因此要那人脑袋的,他只不过是以此来表决心罢了。最终,在厉王的劝说下,阮伊箬欣然接受。

当时在琴囊里,附了一张小笺,上面只短短的以隶书书写了七个字——宝琴赠予知音人。

只是,她算是一个知音人吗?或许,这“知音”二字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吧?!

说话间,琉璃岛已在眼前。

阮伊箬特意等在那羞怯的女子身后下了楼船。

没想到看起来这样一个乖巧胆小之人,竟是独自赴会。

碍于符婉仪在身侧,阮伊箬传音道:“十九,盯牢了她。”

“是。”

这琉璃岛,不愧是皇帝的御用小岛,被打理得不见一颗杂草。放眼四处,单单只栽种了牡丹花卉。单瓣的、重瓣的、重台的,夜光的、蓝田的、赵粉的、姚黄的、豆绿的……可说是花色繁多,种类齐全。

许多从来不曾见过的牡丹花卉,在这里都可以见到,堪堪就是一个牡丹花展。

宝岛之上,亭台楼阁、小桥流水,鳞次栉比,错落有序。

那些个刚才还叽叽喳喳、不顾形象大笑的女子,自踏足琉璃岛时,个个都变得端庄淑雅起来,竟是对这许多名贵的花色与别致的精致,表现得目不斜视。

在宫人的带领下,一行到了一个占地颇广的广场。

众人踏上这广场,看着脚下的白色琉璃地板,个个唏嘘不已。那地板之下,引了水流,竟能看见游鱼在脚下嬉戏;阳光洒在地板之上,折射出炫目的光芒,再反射到众女子身上,隐隐镀了一层霞光。

在广场的东面,搭了一个三尺高、两丈宽、四丈长的木头高台,大约就是众女子用来比拼才艺的地方;在高台的后面,是一个毡布搭建的硕大的棚,应该是用来让这些个官家女子化妆、整顿的地方;而在高台的前面,亦是呈半弧形状的毡棚,毡棚又被毡布隔断,分为几个小的空间,里面摆了桌椅,桌椅上已是摆满了茶果、糕点,毫无疑问,这是供那些个男子观客观礼的地方。

不远处,一众官家男子已陆陆续续向广场走来。

有的女子并未见过这许多男子,斜睨了一眼之后,已是满面红霞,娇羞不已。

呵,还真是不经世事啊!

看着这些个女子,早已失了刚才的从容,一会还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展现自己?阮伊箬摇摇头,心里腹诽着。

宫人将一众女子带到了高台后面的大毡棚里。

阮伊箬这时才粗略数了一下,来参加此次比拼的官家小姐,竟然有上百人之多。

环肥燕瘦,应有尽有。或端庄,或贤淑,或高贵,或娇媚……在这百来人中,无不被尽显得淋漓尽致。

甫一坐定,一个看上去温柔大方、慈眉善目、嘴角噙笑、环佩叮当的高贵妇人在几个宫婢的簇拥下,款款来到了棚内。

一宫人尖细着嗓子叫道:“这位便是今日的主持,茹妃娘娘,尔等快快见礼。”

一众女子连忙起身跪了一片,高声唱诺道:“娘娘吉祥。”

茹妃淡笑着以极尽温柔的声音道:“各位小姐,我有幸得皇上抬爱,主持此次盛会,实在是我这做妃子的前世修来的福气。实话道来,此次盛会,实乃相亲大会,汝等的父亲都是我大燕的能人之士,皇上为了答谢汝等父亲数十年来忠君爱国,为国为民,劳心劳力,特此举办此次盛会。汝等得了此等良机,一会儿比拼之时,万万要尽力展现自己的才艺,觅得如意郎君,倒也是美事一件。汝等实在该感谢我大燕天子的恩德。”

众女子再次唱诺道:“吾皇万岁,娘娘千岁。”

茹妃虚扶一把,道:“都起来吧!”

“谢娘娘!”

众女子恭敬有佳,拿捏有度,不愧是官家女子。

接着,有宫人端着一个盛有纸团的托盘过来,一一抓了阄,确定一会上台的顺序。

待一切准备工作做好之后,茹妃微微点头,便走向外面的高台。

但听见男子见了礼,茹妃又是一番歌功颂德之词之后,接着便宣布此次盛会开始。

第一个上台的,居然是那魏家小姐!

当三十多岁的司仪——大鸿胪的从官费清原,报到“魏娇颜”时,她一个箭步便冲上了高台。

哈哈,她居然叫“魏娇颜”!棚内的好些女子无不是掩嘴窃笑起来。

而棚外那些个男子早已是目瞪口呆,与燕藜坐在中间一个棚内的寻夜离欢、韩笑、小越、小成、魏衍、十三等,那张大的嘴巴更是合不上了。

燕藜更是看也不看一眼,自顾跟着身边一个眉目清秀、唇红齿白、清雅温和的男子聊着天。

那男子非是别人,正是文景帝最小的一个皇子,十三皇子燕昀,不过十六岁光景,还不曾纳妃,是以燕藜便将他也拉了来。在大燕众皇子中,燕昀是唯一一个与燕藜交好、称兄道弟的人。

这燕昀的母妃罗琼罗美人,不甚得帝宠。她起先本是皇后身边的一个婢女,十七年前的某日,轮到皇后陪寝,文景帝那日到了毓秀宫后,因着喝醉了酒,为一些小事,与皇后闹了个不愉快,当即不欢而散。在退出皇后的寝殿时,差点跌了一跤,幸得值夜的罗美人手快的搀扶住,才不至于摔跤。

当时昏暗的烛光下,文景帝醉眼朦胧的看着罗美人的眼睛,恍惚间,竟是觉着是才去世没多久的程紫鸳回来了。情难自禁之下,便抱着她回了自己的寝殿。

只此一次,便有了燕昀的存在。之后罗琼便晋封为美人,赐了宫宇。

闲话少说,再转向那高台之上,那魏娇颜广袖一甩,便在台上舞了起来,就像是一只七彩的水桶,在上面滚啊滚的,那个兴致高啊,不说也罢。

台下男子极有教养的没有对她作出评论,其实是没有人再看她第二眼,任由她自个在台上自我感觉良好。

那魏娇颜一曲舞罢,站在台上,举目四顾,似是在寻人。须臾,含情脉脉的对着台下中间那只大棚,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朗声道:“逍遥王爷,娇颜非你不嫁!”

此话一出,那些个在棚内天南海北侃着大山的公子哥们,再一次将头转向台上那女子,终是忍不住狂笑起来。

寻夜离欢等人已经是笑得岔了气,燕藜目光狠厉的睨了手下一眼后,依旧笑若春风的与燕昀瞎聊着,以示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愿被那恶心的事物所干扰。

“藜哥,她说她非你不嫁。”燕昀淡笑着,不怕死的道。

“臭小子,连你也取笑我?你藜哥我看上她一眼,能够忍住不吐,已经是修为极高了,若要我天天对着她,还不如让我死了来得痛快。”燕藜嫌恶的说,转而对着燕昀温和的道:“倒是你,待会儿好好看看,若有看上的女子就让皇帝伯伯为你赐婚吧!”

“呵。”燕昀苦笑道:“我的母妃身份卑微,父皇哪里会想到我?”

燕藜眼中隐隐闪过一丝不忍,嗫嚅着道:“一会皇帝伯伯会来的,到时候藜哥给你说去。”

“谢谢你,藜哥。在整个大燕,除了母妃,就只有你真心对我而已。”燕昀说着,眼睛也变得晶亮了起来,隐隐可以看见流光闪烁。

而对于魏娇颜的大胆表白,其他女子嗤之以鼻,而阮伊箬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一举动,于这样一个讲求含蓄内敛的社会来说,无异于一个异数。她都忍不住要想,这侄女会不会也是穿过来的?

第二个上台的,正是茹妃的侄女柴如意。

只见她袅袅婷婷的走上高台,那原本喧闹的大棚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柴如意落落大方的对着众男子屈膝拜了一拜,而后淡笑着道:“如意没有什么绝佳技艺,唯有一手字稍稍拿得出手一点,如此就献丑了。”

说完走向一侧的几案上,左右手各执了一支粗大的紫毫毛笔,饱蘸浓墨,走到台中央布好的两道以竹架子绷好的白幡中间。

燕昀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举止大方得体,看似柔柔弱弱的女子,心里蓦地升腾起要保护她一生一世的想法。

这怎能逃过燕藜的眼睛?当即轻声唤道:“昀弟……”

呵,竟然是没反应的。

伸手在他眼前晃了半晌,燕昀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挠着后脑勺道:“让藜哥见笑了。”

燕藜打趣道:“哪里?!昀弟也到了思-春的年龄了,见到如斯美人,有这样的反应也不奇怪。如此便包在藜哥身上。”

“只是,父皇不是有意撮合你和她吗?”燕昀的语气中有些失落。

“呵呵,藜哥不喜欢这样的女子……”

燕藜话还没说完,身侧的韩笑接过话道:“十三皇子,你的藜哥喜欢那种母夜叉类型的,他是一日不被欺负,心里就不痛快!”

“呵呵,藜哥,真的吗?”燕昀竟然真的相信了。

“别相信他!”燕藜作势要打韩笑,却被他躲了开去,也不多和他计较,转向燕昀道:“藜哥有喜欢的人了,她就在那些女子里面!”

燕昀欣喜的问:“如此,昀弟真的可以喜欢那柴如意吗?”

燕藜点点头道:“只要你想,她便是你的!”

燕昀一听这话,视线再次转到柴如意身上,那懵懂的眼神中,多了一丝道不明的情愫。

阮伊箬坐在女眷休息的棚门口,正好能将柴如意看个完全。只见她左右开弓,挥洒自如,书写之流利,直叫人折服。

一只手写字不难,要写好就难了;两只手写字也无不可,然而要写得如行云流水就难了;但是最难的却是以两只手写字,两边写的还不是同样的字!

这样一个娇弱的女子,运起笔来却遒劲有力、如若神来。

呵,这叫稍稍拿得出手?简直堪比大师之作!阮伊箬不由有些惊叹,这柴如意是怎么做到的?怕是没有十年的功底,是绝对写不出这样一手好字的!

不多时,便见她两手同时收笔。

有宫人待到墨迹稍干,便拎起两张布幡,面相众位公子哥而立。

“莲花并蒂亦是莲,比翼鸟儿双双飞。”有人大声念出。

“好!好一手狂草!”

全场掌声雷动,无不为这小女子的才情而折服。

接下来的才艺或吟诗,或舞蹈,或作画,或弹琴,或吹箫……

无不是竭力展现自己拿手的、美好的一面,以博得别人的认可。

当司仪念道“阮清妍”三个字时,阮伊箬一个愣怔。大燕官员中,唯有司马家姓阮!

阮伊箬漫不经心的扫视着眼前的一众女子,却不见有人起身。

司仪再次了一次“阮清妍”,惹得一众女子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好半晌,才见那个刚才与自己乘坐同一艘楼船的羞怯女孩,以眼睛的余光望了自己一眼后,这才缓缓的站了起来,朝高台上走去。

原来她是阮家的人!她应该是阮文渊的孙女吧?只是她刚才在甲板上甫一听见自己的名字,何以会以那样凌厉的、让人觉着发寒的眼神看着自己?跟她的形象太不相符了!

阮伊箬看着她极不自然的站在台上,心思却已是快速飞转起来。按说知道自己魏宁这个名字的,除了身边的人,燕楚的皇帝及魏、厉二王,再无其他人知晓。这个女子,要么就是极其聪明,能够从娘亲及自己的小名上猜出来,要么就是……易容过后的阮青决!

这一想法让她心里微微一颤。绝对错不了!这感觉太强烈了!只有阮青决才会怨恨自己破坏掉他阮家在溯原建立的一切,以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宜!

虽然那目光只是短暂的一瞬,但那里面表现出来的戾气,却是那么的强烈。还有,他笨在表现得如此胆怯,却没有带婢女,实在是很可疑的一点。再则,一个人再怎么伪装,他的眼神是无法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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