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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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钰今日顶撞得多了,不止婆子,连二娘都不禁深深望了他一眼。

他何尝在意过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

但他做得又浅尝辄止,很快又说:“娘,还琼从前心悦小白狗,看不得此等惨事,我先送她回府了。”

许还琼顺着他的话,抬起朦胧泪眼看向二娘。

“罢了,回去吧。”二娘挥了挥手。她这个表侄女就是心软,想做稳当家主母还是缺些磨炼。

二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没了看客,新调的肉汤又未配好,她也嫌无趣,便将婆子留下,自己先回房了。

狭小的厢房忽然空旷起来,只剩小白狗乱跑不停的脚步声。它比人天真,以为自己逃过一劫,乐得不停地去蹭闻人椿的小腿。

它大概是疑惑的,为何闻人椿此刻凝着一张脸,不哭不笑,比平常难看好几分,却也——深情好几分。

何必如此煽情呢,它想。

它一直都知道她是爱它的呀。总是背着金班主让它偷懒,总是拿私房钱给它买肉包,怕它瘦、怕它饿,有时候多掉几根毛,她都紧张极了。

记得今早她在后门找到它时,虽然骂得好狠,却也抱得好紧。它很笃定,此生再不会有一个人会将它抱得这么紧。

为了安慰闻人椿,小白狗乖乖地趴在了她的脚背上,它露出大大的肚皮,冲她示好。

闻人椿才摸了一下,送肉汤的小厮便进来了。

小白狗立马耸了耸鼻子,确定闻到了肉味,确定闻人椿没拦着,它便一骨碌起身蹦过去。很快,一整碗肉汤便被它嘬了下去。

为什么要回来呢。

此处根本不是归处。

闻人椿盯着它的肚子,感觉眼前一切渐渐花了。趁婆子不注意,她赶紧背过身抹了抹眼睛。

文在津一收到闻人椿传来的纸条便往霍府赶,可进屋的时候,毒药已经开始发作。

痛楚的小白狗不自觉地团成一团。

婆子将他拦在门外,文在津厉声道:“我同霍家主母已经说好,要将它带回医馆超度。您若不信,大可自己去问问。”

婆子面有难色。

“莫非您觉得我有起死回生的本领?还能耽误您的差事?”

婆子连说“不敢”,但还是亦步亦趋跟在文在津身旁,又谨慎地拖了些许时光。

到底是身处别人屋檐下,文在津也不能任意妄为。他只好同闻人椿一样,静静地看着小白狗挣扎,由着它赴死。

唯一能多做一些的,便是捻动佛珠默念佛经。

佛法佛法,应是无边。

闻人椿却不见小白狗的痛楚因为文在津的出现而减少一丝一毫。

她其实不敢看了,但不能不看。

她知道,等小白狗真的殁了,她再想看就什么都看不着了。

真的能去极乐世界吗,闻人椿跪在小白狗的墓前诚心发问。

她在医馆后面的小山丘上找了块干净地方,亲自挖土埋坑,亲自捧着它落葬。她削了一块木头作为它的墓碑,题字的时候却发现不知道要写什么。小白狗还没有名字,人们要么叫它小白狗,如同叫世上任何一只白色的狗,要么称它为“畜生”,时刻提醒它种类低贱。

“给我。”霍钰不知何时来的,亦不知他是怎么知道这个小山丘的。

闻人椿大抵是因为出了霍府,竟犟了起来,抓着那块木板不肯松手。

那是一块新鲜的木头,闻人椿削得拼命又焦急,留了许多倒刺。有那么几根戳在她手里,也有那么几根戳在他手里。

“我没有踢它。”他没头没尾,叹着气说道,“我答应过你的,不会再踹你,自然也不会踹它。”

闻人椿却听懂了,默默松了手。

霍钰于是蘸了蘸墨,思索片刻后,几笔便将小白狗的模样画了出来。

惟妙惟肖,尤其是那双笑眼。

可是这双笑眼却让闻人椿想起那双被痛楚折磨得发了红的眼。她咬了咬牙,不让自己继续想下去。

闻人椿将木板插进了小白狗的土坟,然后不断地修整着土坟的形状。

要圆,要很圆很圆,家乡的人都说,坟越圆,下辈子越圆满。

她想得认真。刮得手都红了,指甲里戳进了许多烂泥,她都没有发现。

“小椿。”

听见霍钰的声音,闻人椿才想起他还没走。她知道自己不该将一切怪在霍钰身上,更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去怪罪霍府二少爷,于是起身,回了一句:“谢谢二少爷。”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往常是一样的,没有怨怼、没有悲痛、更没有脆弱。因为那些不会是主子们想要的。

“要哭就哭出来!”他却说。

强压着的悲恸难熬就这么涌了上来,像突来的涨潮,将来不及逃走的人统统卷了进去。

出乎霍钰的意料,闻人椿仍旧忍住了,她死死地咬着唇、不断地眨动眼睛,一张脸压抑得通通红,但是没哭。

“过了今日便不准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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