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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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人出门时,闻人椿欲说还休,嘴唇张张合合,甚至还磨了两回牙齿。

“要说什么快说!”霍钰又变回凶巴巴面孔。

“你今日吃的什么炮仗,还爆个不停啊!”文在津才不会像闻人椿一样怯弱,他挺身而出,主动拯救苦主,“小椿,要不你弃暗投明,来医馆做我的跟班。活计不多,只要日日做素斋,我就……”

“她同我签的可是死契!”

听闻死契,文在津总算罢休,挥袖怒斥:“怎地如此剥削。”

闻人椿亦是头一回知道自己是死契之身。

难怪金先生临走前说她是金饽饽,为班子赚了许多钱,还难得大方提点,要她好好侍奉、攀个明主。

原来她这一生已被永久卖出,从此以后就要寄托于主家之上。无论婚假、转卖,甚至生死,她的命运都会被主家牢牢攥于手中。

那若是有朝一日,路上遇到家中失散亲人,也不可被赎回吗?

既然赎不回,又何必重逢。

霍钰见她一副苦楚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快说!到底何事!别教还琼知道,说我恶待你。”

闻人椿回过神,摇着头道:“没什么。只是有些担心还琼姑娘伤势。”

“这个好办。”

“嗯?”

“嗯什么?还有其他要办的事?”

闻人椿被他眉眼吓住,连忙惊恐地摇摇头。

“那便不要挂出这副面孔,楚楚可怜、唯唯诺诺,我最是不喜欢。”

霍钰办事极快,第二日晌午,闻人椿刚啃完一个馒头便被两个小厮提到了许府。

许府不及霍府阔绰穷奢,灰墙黑门,入府后遍地都是方方正正,好像一块块长毛的豆腐叠在一道。

许还琼的闺房在最里处,院内种了三色芍药,从绯红到铅朱再到绛紫,流水般漾开,如黄昏时分将落未落的霞光,又如正在洗染的丝绸、上色轻重不一。闻人椿恨自己诗赋学得少,一时半会儿难以言明。

见闻人椿来了,许还琼遣人备上瓜子小果,铺于芍药花前的方桌上。

一切布置妥当,女使菊儿问道:“姑娘,今日要配什么茶?”

“溽暑扰人,便饮梅子绿茶吧。”说完,许还琼折起裙摆先落了座。“小椿。”她唤了一声,朝闻人椿指了指对面的圆凳,“眼下只有你我,坐吧。”

“那我便僭越一回。”许是这些年做惯了下等人,闻人椿总觉得这石凳不知何时会咬人,满脸写着诚惶诚恐。

许还琼没想到那一层,问道:“是否我们许府太不活泼,吓着你了?”

“不,不是的。”

“父亲为人深沉,家教极严。连这府邸都是厚重规整,一里一寸不可偏颇。”

“便要这样才能成就通判大人啊。”

“也是,若像钰哥哥那般,怕是一生只能做个祠禄官。”讲到这里,许还琼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郁色。

闻人椿斗胆,酝酿了一会儿才问:“可是许大人要一个能在官场帮衬的女婿?”

许还琼不作声,长吁一口气,默默剥完两个核桃后才说:“此事不怪父亲。”

也是,本朝人素来奉行“商不如官”,金银徒添铜臭,唯有一顶乌纱才能光宗耀祖。霍老爷与二娘如此属意许还琼同样是想绑定许家这条关系。

“不过还琼姑娘不必如此担心,以二少爷的才智,科举应当并非难事。”

“你倒是为他说起好话。小椿,你可知钰哥哥怎么说你的?”

定是坏到不能再坏的话吧。

闻人椿不敢直言。

“他呀,说你怀恨在心、保不准伺机报复,要我离你远些,免得同他一道身陷囹圄。”

可真是夸张至极。

闻人椿多希望自己的主子只有还琼姑娘一个,没有霍钰,更没有霍府那葡萄串一样错综复杂的人和事。

许还琼以为她面色忽地不佳,是真的怕了霍钰,连忙解释道:“你别放心上。钰哥哥是这样的,他待身边人难免会不一样些。那日他伤你,也是情势所逼,若被他父亲瞧见你与我们关系亲近,怕后头的事更难收场。他以为你会躲的,可你愣是生生挨了一脚。他其实真的是个没有坏心的人。”

闻人椿虽点头如捣蒜,颇有感激涕零的意思,但心中只信了七分。

没有坏心的霍钰。

恐怕此生只会出现在许还琼一人面前吧。

“唉。”许还琼没来由长叹一声,“就怕钰哥哥这性子,哪怕过了科举也是步履艰难。”

许还琼自小跟着许大人,没入官场却也算耳濡目染,其中能屈能伸的官场道理显然不是霍钰所长,加之父亲心性强烈,霍钰日后做什么官、交什么友难免都要按着他的意思,可霍钰又不是人云亦云、溜须拍马的后辈,总有一天要生出不可调和的矛盾。

她凝眉之时,桌上梅子绿茶已煮沸,香气随水雾传至鼻尖。闻人椿借机岔开沉闷气氛,握着茶柄替许还琼倒了一小盅:“这茶应是极品吧,光是闻闻都觉得舒心。”

“不必拘礼。”许还琼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一下,上好质地的棉麻料子滑过,像猝不及防的凉风教人神清气爽,“钰哥哥与我选了你,便是看中你还保有天性,既受过管教又受得不多,还懂戏班子玩乐那套。”

“实则,唔,我也并不太懂玩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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