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节(1 / 2)
趁着皇阿玛停顿的功夫,我赶紧接茬:“皇阿玛圣明,儿臣深以为是。”
“然,”皇阿玛从龙椅上下来,一步一步逼近跪在地上的我,说出的话让我心下大骇:“若论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当属五皇子弘昼是也。”
这两句任何一句传到外面去,也是没毛病的。皇阿玛于我于四哥都是一片夸赞之词,可是若是两句话放在一起,中间加了个“然”那就大有深意了。
圣祖爷从小把四哥带在身边,这是所有人都看到知道的事情,四哥也的确聪敏异常,经圣祖爷调教后更是气度非凡,跟他交流让人如沐春风,心下顿生亲近敬服之感。
但是八叔他们总是以皇阿玛不像皇爷爷为攻讦皇阿玛的重要理由,这种攻讦日渐月深,皇阿玛从来不曾提及他心里是否有过在意。
如今看来,不仅在意,而且已经成为一根刺,如鲠在喉。
如果我没记错,圣祖爷的传位诏书中有这么一句话:“雍亲王皇四子胤禛,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如今皇阿玛把“深肖朕躬”四个字与我,怕是已经存了让我去争夺储君的心思了。
帝王心,最难测。身在这万丈皇墙之下,什么父子兄弟夫妻人伦皆是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幌子而已。
当初四哥最讨皇爷爷喜欢,是皇阿玛争夺帝位的重大助力,坊间流传张廷玉就曾经在圣祖提及皇储一事如何抉择时,大胆说过这样一句话:“若皇上实在难以决断,可在第三代中留神观察,毕竟一个好皇孙,可保大清江山三代平安。”
但是真正等皇阿玛登基之后,四哥的“颇有圣祖遗风”便成了让皇阿玛最吃心的地方,皇阿玛本就对圣祖晚年时期的过度仁慈心存怨言,他自己乾纲独断,硬是把积重难返的诸多弊政一一矫正过来。
好多改革还在非常艰难地推进中,现在这当口,四哥越有“圣祖遗风”越让皇阿玛不满。
但是,这不该关我的事啊,当年的九王夺嫡有多凶险,如今我就有多心有余悸。
莫不说皇阿玛不敢顶着一个千古不孝的名声公开支持我,就算他公然立我为储君,朝廷里的言官御史,圣祖时留下来的两朝元老会放过我吗?
我暗自叫苦不迭,皇阿玛啊,您倒是任性恣意,您让我跟四哥争储君,若是费尽千难万险地成了,那不是您不孝顺,而是儿臣不孝;若是不成,大不了就按照既定路线顺理成章,您也不会损失什么。
但是皇阿玛,您可知儿臣连三成胜算都没有,最重要的是,我本江湖一狂生耳,庙堂之上的抢夺和诛心,从来都非我所愿啊。
四哥那双似笑非笑的狭长眼睛忽然浮现在脑海,皇阿玛啊,您可真是害死我了啊。
第201章 孟串儿番外之被架在火上烤的弘昼
接下来的半年,像是过了半生。皇阿玛的那句跟圣祖爷的遗诏一模一样的“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很快就传遍了朝野。
所有人都在议论这八个字,但是没有人相信皇阿玛会置身前身后名不顾,真的赋予这八个字什么含义。
我跟四哥都被封了贝勒,四哥封号是“宝”,现在大家都叫他宝贝勒;我的封号是“和”,大部分人还是叫我五贝勒。
原因很简单,在世人眼里看起来如此明显的事态发展,不提前站队,怕是就赶不上投胎了。
朝中除了张廷玉等一干老臣老成谋国,谨慎持重地叫我和贝勒没有跟风之外,其他人等皆明确站在四哥那边。
雍正二年年末到雍正三年前半年,是风云变幻的一段岁月。不仅仅是我觉得像是过了小半生,整个大清朝大抵都是相同的感受。
就在我回来的一个月之后,也就是雍正二年十一月,大将军年羹尧结束陛见回任后,接到了皇阿玛的谕旨:“凡人臣图功易,成功难;成功易,守功难;守功易,终功难。……若倚功造过,必致反恩为仇,此从来人情常有者。”
就这个朱谕,一改从前大肆赞赏溢美之词,这中间透露的政治信号已经让年党隐隐不安。
其实早在十月,年羹尧第二次陛见,在我心里就已经是祸端初现。在赴京途中,他令直隶总督李维钧、陕西巡抚范时捷等跪道迎送。
到京时,黄缰紫骝,郊迎的王公以下官员跪接,年羹尧安然坐在马上行过,看都不看一眼。王公大臣下马向他问候,他也只是点点头而已。
青海已然平定,年羹尧骄横愚蠢至此,还是太过于不了解皇阿玛的缘故。
今年二月初一庚午日,出现了“日月合璧,五星联珠”的祥瑞之兆,群臣称贺。年羹尧也上贺表称颂皇阿玛夙兴夜寐,励精图治。但表中字迹潦草,又一时疏忽把“朝乾夕惕”误写为“夕惕朝乾”。
皇阿玛抓住这个把柄死咬不放,说年羹尧本来不是一个办事粗心的人,这次是故意不把“朝乾夕惕”四个字“归之于朕耳”。
并认为这是他“自恃己功,显露不敬之意”,所以对他在青海立的战功,“亦在朕许与不许之间”。
接着皇阿玛以雷霆手段更换了四川和陕西的官员,先将年羹尧的亲信甘肃巡抚胡期恒革职,署理四川提督纳泰调回京,使其不能在任所作乱。
四月,解除年羹尧川陕总督职,命他交出抚远大将军印,调任杭州将军。年羹尧都还没有到杭州任上,便从杭州将军变成了杭州城门的看守。
自古都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我其实还想再加一句,树倒猢狲散那都是仁至义尽的做法,往往树倒了,猢狲们在散之前还要把树砍倒、剥皮、薅秃地作践和羞辱一番。
所以一时之间,满朝文武开始纷纷罗列年羹尧的诸多罪状,到六月间,我觉得这人已经离人头落地不远了。
二月初一年羹尧刚出事,二月十四皇阿玛就对八叔下手了,他谕责胤禩怀挟私心,遇事播弄是非,动摇百官的意志,搅扰阻挠新政的施政方针。
八叔的实权其实已然被收回,府邸周围全是密密麻麻的上三旗侍卫,美其名曰是保护,其实是啥大家心里都清楚。
三哥也在这一年被赶去做了八叔的儿子,玉碟上连名字也不要留,并且皇阿玛责令史官不许记录,就只让在玉碟上书三哥“年少放纵,行事不谨削宗籍死”。
死是没死的,皇阿玛还留着最后一丝父子情分,但是跟死差不多,或者比死还差一点。
也就在这个当口,终于让皇阿玛找到机会就封号这个事情大作了一次文章。
早朝时分,在谈及苗寨派谁去进行进一步的招抚工作时,隆科多推荐了我:“五贝勒天潢贵胄,聪慧远超常人,又对苗人地势情形较为了解,所以此次……”
“朕,不是不知道你们对待两个贝勒有着彼此之分,叫着四阿哥就是宝贝勒,轮着五阿哥就是五贝勒,隆科多,你安得什么心?”
隆科多头上的汗珠子登时就滚了下来,慌忙跪地奏道:“臣……臣有罪……臣以为……”
“你以为!什么时候竟轮到你以为!你狂妄自大,暗自非议天心,我看你这个步军统领不当也罢!”
隆科多把头磕得砰砰作响,皇阿玛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当下让张廷玉拟旨发布上谕说:“之前因为隆科多、年羹尧颇有功劳,所以朕给予他们与常人不同的待遇,于是他们就结党营私、专擅朝政,有些事欺隐朕。”
随即命令隆科多上缴所赐的四团龙补服,并且再也不能用双眼花翎、黄带、紫马。
这一切的一切就因为一个字,皇阿玛的心思越来越让人难懂。朝臣们站四哥,不是没有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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