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1 / 2)
李景华眉头紧蹙,眼睛逐渐危险地眯了起来。
“因为你爱我娘亲,”洛霞笙笑得越发灿烂,“你想把我留在你身边,可你又不能对不起娘亲,故而把我培养成才,护着我,照顾我,独独不想我回去做梁帝的子嗣。”
洛霞笙不顾李景华越来越难以捉摸的神色,笑着继续说道:“当年你把我送离北都,想要保全我的性命,却让我在战场上生死未卜,你自觉对不起娘亲,更是后悔当年对我过分严厉,逼迫我走上这样的道路,对吗?”
李景华一言不发,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他只是定定地看着洛霞笙,神色冷漠,不欲让洛霞笙看出自己半分破绽。
洛霞笙的笑容一点点淡去:“若是当年,你将我养成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子,胸中没有宏图伟业,只待及笄之后嫁给他人,我便不会走上那样的道路。可是你不会,你想让我夺了梁帝的位,报复他得到了你爱的女人,却没有珍惜。”
在说完这句话时,李景华坚如磐石的神色终于有了一瞬间的松动,玉蓉当年的死在他心里落下了深刻的一笔,日夜梦魇,无法自拔,任由他无数遍诵持心经,也无法将这段心魔拔除,反而愈演愈烈,掀起惊涛骇浪,最终在时间的演化下变成无法磨灭的一道疤痕。
自那往后,李景华自知断绝佛缘,无论他聆听修为多么高深的僧人讲经,再也无法参透一点佛法。
他心里生出疮痍,被蛆虫爬满,腐败透顶。
然而他把这一切全都伪装在圣洁的白衫之下,无人知晓他的腐朽肺腑,洛霞笙怎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他迎视向此刻笑容已经全然消失的女子,她五官越发同玉蓉相似,让李景华内心震颤,他眼睫颤抖片刻,胸腔中的悲鸣让他忍不住低声咳嗽了起来。
洛霞笙上前,轻拍着李景华的后背,坦诚道:“义父,如今我与你有同样的打算,你想扶持我登基,我想要大梁的江山,那本就是该属于我的东西。”
李景华长发散着,佝偻着身体,像是块朽木,过了片刻,他才缓缓动作,瘫软般斜靠在一侧的软垫上,他懒散地抬眸看向洛霞笙,道:“八年消失不见,一回来便同我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我大梁江山何以能交给你?”
洛霞笙俯身靠在李景华耳侧,轻轻同他说了一句话,李景华瞳孔急剧收缩,不敢相信地看着洛霞笙。
洛霞笙通过女官考试的消息在朝中不胫而走,而且,当初为了考校女子,出了一道非常难的试题挂在贡院告示板上,洛霞笙是迄今为止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答对这道题的。
梁帝将其编入户部,短短两三个月,洛霞笙便以突出的政绩,官位连升,最后任职左侍郎,负责大梁的税收体系。
税制是一个朝代财政的根本,大梁税制本来就有很大问题,因干系过大,梁帝不敢轻举妄动,由洛霞笙推出的一套新的税收体系,使得梁帝担忧的诸多问题都一一得以解决,好似这些问题一早就放在那里,只等着这些答案来使其迎刃而解。
洛霞笙思路大胆,处事果决,得到朝中文官的一致拥蹙,无论是清流还是氏族都有同她站在一边的势力团体。
李景华的势力几乎完全转移到了她身上,再加上她八年前结识的齐清等人,成了朝中一呼百应的人物。
——若是没有穆亭渊,她的地位恐怕会更高。穆亭渊任太子之师,大部分时间都在专注教学太子,偶有参与政治,都是在引导太子做决定,这些决定是未来天子所做的决定,自然能影响到朝中政治。
他虽不像洛霞笙那样直接参与朝政,却在潜移默化中有更为深远的影响,朝中提议许有争论,可经过穆亭渊之手的都是最终的决定。便连洛霞笙最为人称道的税改都是经由穆亭渊的修改而下发出去的政策。
两人在朝中互相角力,成掎角之势,彼此各有建树,这种竞争,让大梁许多腐朽的制度得以改善,也让许多尸位素餐的官吏警醒振奋起来——几乎翻涌到台面上的暗潮,让他们都深刻意识到朝中势力跌宕起伏,一代权臣的争夺终有一日会落下帷幕,在那之前,他们都得摆好自己的位置,否则,最后找不到位子的将是他们的脑袋,祸害甚至会累及子孙。
晏枝每日都听晏靖安聊朝中局势,洛霞笙如今所做的事情就像是她当初在书里所做的一样,她仿佛掌握了这本书的走向,清晰明了地踏上了主角之路。
这个税改是重大事件,奠定了洛霞笙的民间基础,再往后还有农作器具的革新、水利改善、十省通衢……种种都是她成为女帝的贡献,全是作者给她铺垫好的情节。
如今,一项项都在按部就班得来。税改在实验城镇有初步成效之后,洛霞笙在今日早朝时提出要革新农作道具,其根本是优化冶金技术,使农作工具更结实耐用,也更廉价实在。
晏枝越发觉得事情的发展超乎了她的想象,本来在她的干扰下,洛霞笙的成长轨迹发生了偏离,就连性格都有很大变化。而现在,这些偏离仿佛不存在一样,洛霞笙找回了主角的主动权。
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是不是觉醒了什么?
否则的话,真的是强无敌的主角光环在发挥作用。
“小姐,小姐,”莲心唤回晏枝飞远的思绪,“屋外来人给小姐送了张拜帖,是……洛霞笙洛大人的侍从。”
“洛霞笙的侍从?哪个侍从?”晏枝问。
“他说他叫文秀。”
晏枝:“……”这个文秀也是男配之一,是洛霞笙救下的可怜孩子,他将身心全都托付给了洛霞笙,在一次刺杀中以身体护住洛霞笙,到死也没有说出心中的爱恋。
当时她看到这段的时候还流了一把老泪,心疼这个剔透却孤苦的孩子,现在看到他,有点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
不过,重点还是洛霞笙让文秀来找她做什么。
大厅内,文秀斯斯文文地站着,他出身苦命也苦,骨子里有种难以脱胎的自卑,因此站着的时候身体总是下意识地蜷缩着。
晏枝看到他这个样子就想到书里对他死时的凄楚描写,历历在目,实在是不忍心。
见到晏枝,文秀行了奴才的礼,被晏枝拦下:“我这儿不兴这套,说吧,洛霞笙找我有什么事?”
“主子请姑娘去游湖,”文秀从口袋里拿出一张请帖递给晏枝,胆怯地小声说,“这是主子的请帖,时间定在明日下午申时,地点在棠花湖。主子说,正是秋高气爽的好时节,想约晏姑娘回首往事,也好解了彼此的一些疑惑和误会,望姑娘大驾光临。”
说完,文秀小心翼翼地递呈请帖,直到晏枝收下,他也不敢抬头看一眼晏枝,态度极是谨小慎微。
晏枝犹豫了下,将请帖收下,“好,文秀,帮我……”
“小姐……!”莲心着急地开口,这明显是场鸿门宴。
晏枝瞪她一眼,莲心立刻闭嘴。
晏枝继续道:“回去告诉洛霞笙,申时,我准时到棠花湖。”
“是,奴才记住了。若是没有其他事情,奴才告退了。”见对方没有刻意刁难自己,文秀吊着的心这才放下,他偷偷吐出一口气,正要功成身退时,却突然听到一声——
“等等。”
晏枝叫住他,呵斥道:“你把头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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