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木新花年年发陆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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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有三急,随着僵持的局面越久,木风的尿急也越来越难忍,这时他已经顾不上害怕寒绝,更不可能任由寒绝继续沉思,他劝退寒绝说:「你改日再约战,说不定虹仙君会应战,但是今晚的话,他绝对不会回应你的,所以你快点让路,至少让我先回去。」

寒绝不以为然冷笑:「一个孩子竟敢在此大放厥词,这是我跟他的事。」

木风忍着翻白眼的衝动对身后男子说:「若雩,你今晚不要跟他决斗。」

原若雩觉得木风像在撒娇似的,不自觉带着笑意回应:「好,不决斗。」

寒绝睁大眼瞪着木风,原若雩感受到杀气而隐隐护住木风并朝他喊话:「你不能在神界滥杀无辜。这是天尊亲自带回来的孩子,也是你本该护卫的人。」

木风看寒绝的眼神有些迟疑,接着原若雩的话尾讲:「若你一厢情愿拔剑,那就不叫决斗,而是你找碴、欺负我们,这种地痞流氓才干的事,你会做么?我知道,你就是瞧不起我这样的小孩子,可是连我这样的孩子都懂得许多道理,你总不会不懂吧?

你一心追求剑道的极致,却看不透其他浅显的事理,反而变得盲目了。真正的修炼不是应该经歷更多才能体会得更深?但你现在像个无头苍蝇,认为打赢自己认定的强者才是一切,这反而是大错特错。

真正的剑不是你握着的那把,而是在心中,彻底感悟这点以后才能造就无上的剑意。你现在还不明白自己想追求的是什么,因为你没朋友、没人亲近你,你什么都没有。」

「够了。」寒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都叫你不要再大放厥词……」

木风越讲越起劲,仗着身后有原若雩相挺,乾脆说个痛快:「就算你凭武力让我噤声,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单凭武力使人屈服的只有躯壳和表相,而无法收服内心意志,你自我怀疑的声音在听完我的话以后,会一直回响。你好自为之。」

原若雩轻轻摀住木风的嘴巴,传音至其神识劝道:「好了,你别再刺激他,我没见过寒绝这么生气,一会儿也不知道他会怎样。」

木风一听就吓到噤声,表面却还是装得淡定如常,虽然瞧不出寒绝非常生气,但他相信原若雩的观察。

寒绝的确受了刺激,满腔怒气都在沸腾,不过表面上瞧不出起伏,只是看起来特别安静,带着冷光的眼眸盯住了木风。

木风忍尿忍得握紧拳,往后靠向原若雩小声低语:「我喝太多茶,尿急,快不行了。」

「再忍忍。」原若雩忍着笑意说风凉话。

寒绝从没见过这样大胆的孩子,面对他带杀气的注视还能握紧拳头迎视,看来能让虹仙君愿意亲近的孩子,也不会只是因为出身妙奢天这么无聊的理由吧?但他如今已经失了常心,的确不宜比斗,当下果断决定离开。

寒绝如此想定,身影驀地晃了下,一转眼就消失在道上。

原若雩说:「他离开了。大概是被你给气走了。」

木风闻言就放松下来,尿意却更紧急了,他往前扑抱黑风的颈子求助:「黑风大爷,快带我回碧烟洞府,不然我就尿你身上啦。」

原若雩驾着黑风在梅丘奔驰,他感受到黑风全力奔跑,毕竟黑风不希望被男孩尿在背上。

赶回碧烟洞府后,木风直奔回住处,解除危机之后又一派神清气爽的走到前厅。沐祺正在招呼原若雩,看他出来就说:「天色不早,我就先去睡了。你啊,别缠着虹仙君聊太晚。」

木风装乖,微笑答应:「知道啦,哥哥。」

原若雩等木风坐到桌边,看着木风又倒茶水就提醒道:「你喝多了,当心晚上尿床。」

木风抬头斜睨他:「才不会,我都九岁了。难道你九岁还尿床?是的话,我也不笑你啦,以前听说还有人十二岁也尿床的。」

原若雩只是轻笑几声就继续聊道:「你方才对寒绝说的那番话,倒不像是一个九岁孩子讲得出来的。」

「呃,因为我急中生至智嘛,何况我从妙奢天……到这里以后又经歷太多变故,多少会有感慨。我跟哥哥不知道多珍惜自己这条命,看不惯寒绝动不动喊决斗。」

原若雩淡笑,再次叮嘱道:「要是我不在,你千万别挑衅他知道么?」

「我挑衅?我没……反正他要找的是你,不是我,你不用替我操心啦。」

「对,这样最好。万一你碰上他,叫他来找我就好,儘管推给我知道么?」原若雩如此叮嚀,却看木风一脸不情愿的样子,于是板起脸严肃道:「我没有在和你说笑,不要自己应付寒绝,凡事都有我在。」

木风颇意外原若雩会对他板起脸来说话,看来是真的担心他被寒绝杀了,想到对方这么关怀自己,他也没了方才那一点火气,乖乖点头答应:「知道了啦。万事都有虹仙君嘛。」

原若雩晓得木风不是这么安份听话的孩子,但至少口头答应了,他也稍微安心一点,起身道别:「你早点歇着,我该走了,不必来送我。」

木风慵懒的挥了挥左前臂:「快回去吧,不送了喔。」

原若雩回看木风没大没小的样子,摇头失笑。

隔天原若雩又来拜访碧烟洞府,李锦寿为了种些食材、药材给徒弟,正在开闢新的田地,后者待客时开玩笑说:「虹仙君每日这番往来实在辛苦,不如在下收拾一间屋子请虹仙君住下?」

原若雩含蓄浅笑,把前一晚跟寒绝相遇的事交代了一遍。

李锦寿摸了摸最近下巴稍微长长的鬍鬚说:「在下听过寒绝,既然昨夜他并未出手就离开,想来也不算是衝动不讲理的,大概也不会和木风这样的孩子计较。若他找上门来,那我这个当师父的,自然是要替木风向寒绝道歉了。」

原若雩不甚同意:「此事和李仙君无关,你根本不必向寒绝道歉。若他出现就由我来应付。」

李锦寿尷尬一笑,劝说:「你们并非仇敌,只是切磋剑术,没必要决斗,一时的意气之争难免伤了和气。」这话讲完他就转头朝屋里喊:「木风,为师可没教你站在走廊偷听。」

木风端着茶点出现,一搁下点心他就拉着李锦寿的袖子喊:「师父千万不要跟寒绝道歉,师父没有做错事啊。」

李锦寿摸摸小徒弟的脑袋,摇头叹息:「不,是师父错了,师父大错特错,一直纵容你,平日也没让你多多修身养性,有时还惯着你,都是为师把你宠坏,让你得罪了寒绝那样厉害的剑士。万一他也想找为师『切磋』的话,为师最不擅长剑术,到时候这洞府就归沐祺跟你了。我养的花草你们要好生照顾,还有药材的栽植法你们也记下了,要好好的吃饭知道么?」

木风窘迫大喊:「师父你在讲什么啊?没那么严重的,寒绝昨天都没把我怎么了,他更不可能对师父你出手啊。」

沐祺走到李锦寿身旁,挽着李锦寿另一隻袖子配合道:「师父,你要是有个万一,我会好好照顾弟弟,打理好洞府的。」

木风错愕望着兄长:「哥哥你怎么也跟师父一样,哪有这么夸张?若雩,你说说他们啦!」

原若雩觉得他们师徒间相处挺有趣,非但没帮木风说话,还附和李锦寿说:「别的神仙还好说,寒绝那脾气也的确是难以捉摸,倘若李仙君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会帮你讨公道。」

木风快被他们几个气疯了,松口承诺:「好,我会跟寒绝道歉,以后也不会再胡乱招惹来歷不明的傢伙了,我会收歛性子,不再任性、不再随便惹事了。师父、哥哥你们不要这样吓我啦!」他说完也睨了原若雩一眼,用口形念道:「你也是。」

他们都知道木风是吃软不吃硬的,木风自己也清楚,但他就是拿身边的人没輒。原若雩和李锦寿说:「李仙君,我想找木风聊一会儿。」

李锦寿和善微笑,比了个请的手势:「那你们慢聊。对方是虹仙君的话,我也安心。」

原若雩带木风到洞府外的树林里散步,山林里地势多变,没有什么平坦易行的道路,高低起伏间有许多树根盘踞,也因水源、矿脉分佈而有不同的地质软硬。木风喜欢在树林里探索,不管来几遍都感到新鲜,所以就算无路可走,他也还是一脸兴致盎然的四处观察。

原若雩身形高大,走在这种山林间依然步伐稳健,他看着个子娇小的木风在前头又跑又跳的,像小兔子似的,不觉噙着淡柔的笑意。

木风拿出随身带的布巾包了一些蕈类,准备回去和师父、哥哥分享,等他自得其乐了好一会儿才回神问:「对啦,你说要跟我聊,是要聊什么啊?」

原若雩稍微弯身替木风把头顶乱翘的头发拨顺,再撩顺瀏海和鬓发,接着乾脆屈着单膝与之平视。他轻轻握住木风的肩膀,右肩本该要生出手臂的那处空荡荡的,令人不敢碰得太用力,他说:「我会去找寒绝解决这些事,你不必担心。不过神界也有不少脾气古怪的傢伙,你自己还是要当心些,记得你师父的教导。下九界有些乱,虽然先前巡视那会儿解决得差不多,但仍有馀波,我得再去巡一趟,不知道多久能回来。你要记着,要是遇上麻烦的话就扯断手鍊,或是对着手鍊在心底喊我,我会立刻赶来。」

木风低头瞧了眼自己左腕的手鍊,再望着愿意放低姿态和自己平视的原若雩,心里一阵感动,他扑上前用左臂抱住对方,原若雩顺势将他抱起来,让他坐在臂怀里。他想起拜师那日也是这样被抱着的,原若雩似乎交代完事情了,正在带他往回走,他的脸颊贴在原若雩脑袋上蹭了蹭,小声说:「你怎么对一个这么丑的人这样好啊?是因为同情么?」

原若雩向木风坦言道:「那倒没有。老实告诉你,先前兄长问我为何常到碧烟洞府,我告诉他自己只是为了多和祥兽亲近。但我从来不是为了贪求什么幸运或福气才亲近你的。」

木风问:「是么?那你是为何要和我往来?毕竟你一开始也是真心觉得我丑嘛。」

原若雩有点后悔当初这么老实,他垂眼答道:「我做了一个梦。」

「梦?」

「对,我梦见自己常常远远的看着你,就算碰面聊上几句,多半也是互相消遣,但我们并没有真的互相讨厌,至少我是在意你的。可是后来你去了很远的地方,去到我没办法追上的地方,我忽然很后悔,没能多和你亲近,多认识你一些。」

木风狐疑挑眉问说:「梦里我丑不丑?」

「还是差不多这模样。」

「好吧,暂时当你是真心的。难得你交到朋友,所以捨不得我是吧?」

「嗯。」

木风开心得笑了,他左手拍了拍原若雩的背,感觉到对方停下脚步,好笑的说:「怎么啦?迷路啊?」

原若雩嗓音低沉而不悦的吐出两字:「寒绝。」

木风要回头看,但是原若雩一手把他脑袋按在肩上,他也被那有力的臂膀搂得更紧,小小的身躯几乎被原若雩罩住。

寒绝嘴里叼着一根草枝,眨了眨单眼皮,清秀的眉眼间尽是疑惑,显然是没料到原若雩会这样不高兴,颇为诧异说:「头一回见到你这样,护着宝贝疙瘩似的。」

原若雩说:「有事衝着我来,你无非就是要找我决斗。」

「这次不是。」寒绝两手一摊说:「我没有带剑来,我找的是他。」

闻言,轮到原若雩不解,木风回头看到寒绝正指着自己就问:「你找我做什么?」

「找你聊聊啊。」寒绝说得诚恳,加上他的目光不带杀气时竟有几分天真的样子。

木风稍微挣动,跟原若雩说:「放我下去吧。我瞧他是真的来找我聊聊,那就聊吧。他跟昨晚不一样了。」

原若雩也看出寒绝身上没有昨晚那样的战意,虽然寒绝应该不会在神界胡乱出剑伤人,但他依然不放心的拉着木风说:「别离我太远。」

木风抬头朝原若雩微笑:「看来你是真的很紧张我啊。没事啦,对吧?寒绝。」

寒绝点头:「嗯,我不会随意杀伤谁,就是昨晚想了你的话觉得挺有道理,想和你多聊聊。」

此话一出,木风跟原若雩的神情都有些微妙。

寒绝问:「还是连聊聊都不成?」

木风没想到自己情急乱诌的东西,寒绝会这么当一回事,他觉得寒绝这人说不定意外的单纯,也不太想欺负老实人,于是试探道:「你就没想过,我说不定是应付你乱说的?昨晚你不是嫌弃我是个大放厥词的孩子?」

「如果连随口说说的话都能令人悟出几分道理,那不是更该听你正经的说话?」寒绝吁了口气,弯下腰道歉:「是我不好,不应该看你是个孩子就露出不一样的态度。」

木风戏謔道:「而且我又丑,是吧?」

寒绝说:「丑?」他目光落在男孩空荡荡的右袖,思忖道:「少了右手确实是不方便,但是我不觉得丑。」

木风指着自己的脸说:「不丑么?那么大片的胎记,若雩以前也说好丑的。」

寒绝听了看向原若雩,语气微带指责:「没想到虹仙君这样过份。」

木风掩嘴失笑:「噗呵,是啊,有点过份呢。」

寒绝说:「胎记就胎记,我不觉得丑。」

木风还是第一次在这世界听到这种话,看来上辈子没有多瞭解寒绝这傢伙,是有些可惜了,他开心回应寒绝说:「那我要多谢你这么说了。要不是妙奢天已经没有了,还真希望你能来我们世界作客。」

寒绝挠了挠脑袋,喃喃自语:「只是讲出事实,不懂你在开心什么。」

木风笑出声,他再次问道:「你真的不觉得我这胎记丑啊?」

「不觉得啊。那顏色很显眼,挺好看。」

「那我胎记乾脆送你啊。」

寒绝没拒绝,反而问:「妙奢天的人能把胎记送人?」

木风笑呵呵回答:「我也想呢,不过也只能下辈子了。要是我能送,你收么?」

原若雩正想着谁会收这种东西,就听寒绝一口答应:「好啊,你肯送,我就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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