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的一天(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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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么,这位仁兄的疯病还没好全呢。

玛西娅娜摸着下巴,要想个法子,什么东西是斯内普能够确认伏地魔绝不会用来试探他的……最好就是伏地魔本人都不知道的……甚至不能是他自己记忆中的内容……

唔。有办法。

她叫道:“嘟嘟!” 小精灵嘟嘟立刻出现了,“劳烦你到我房间里,把一只龙皮手提箱带给我可以吗?”

嘟嘟不一会就把箱子带回来了。玛西娅娜爬进去,很快就举着一个大大的匣子爬了出来,一张黑胶唱片飘飘浮浮地跟在她后面。

她捧着匣子——显然是一个唱片播放机——小心地把它放在桌面上,爱惜地拂了拂上面不存在的灰尘,又轻手轻脚地把黑胶唱片从空中摘了下来。

斯内普目瞪口呆地盯着她,看起来越发确定她是个幻觉了,还是在没什么逻辑的梦里出现的那种,“我不知道你在搞什么,拉罗萨小姐,请你离开。”

“嗯嗯没问题,给我……十分钟。”她好脾气地一指床头,“你的魔杖就在那儿呢。没什么可担心的。”

斯内普这才发现自己是赤手空拳在赶人,连忙抓过魔杖。

真奇怪,他想着,这个幻觉里他也未免太过松懈了。

玛西娅娜把唱片固定在播放机上,把唱针放好,轻轻一按,交响乐庄严的和弦响起。

斯内普愣住了,他认得这个——《魔笛》的序曲。小提琴的合奏欢快动人,他却惊疑不定地看着玛西娅娜。

一曲终了,一首协奏曲响起——他从未听过这首曲子。这样和缓优美的旋律,让人想起乡间的小路,清晨的空气,穿透林木的金色阳光,还有平湖上宁静的晨雾。

玛西娅娜倚在窗边,入神地看着黑湖湖底穿梭的人鱼。黑湖水波摇曳,微碧的晨光在她脸上变幻莫测。斯内普忽然觉得,这段他并没听过的旋律,必然也是莫扎特。

这样纯粹的美,这样的安宁,他怀疑黑魔王本人是否曾经体验过。

如果从未体验过,只怕是没办法编织成幻境的。更何况,黑魔王这样的人,必然对“美”这种脆弱而多余的东西嗤之以鼻,他不可能明白它对斯内普的意义和重要性。黑魔王会用安全、财富、名望、权力,甚至色|欲来试探他,但他不可能用音乐来引诱他。

“你是真的……”他轻声道,“我真的回来了。”

她转过脸来,微微地笑了,“是啊。你要不要再睡一会?”

“……不必了。”

“那么……”她走到床前坐下,笑得露出了酒窝,“早餐?”

他不晓得这人想起吃的怎么能高兴到这个地步,不得不给她泼冷水:“现在还早,还没到早餐的时候呢。”

“无所谓,你饿了吗?”

他倒确实有些饿了。昨天晚上他心不在焉,晚餐就没吃多少,后来又心力交瘁地折腾了一整晚:不提也罢,一提起就觉得肠胃里空得发慌。

“那成,马上就回来。”玛西娅娜拍一拍手,昂首挺胸地走了。

过了不到半小时,她托着一个满满的大托盘回来了,里面装着一碟拳头大小、色彩缤纷,约有一寸半厚的圆饼,另外还有切成片的面包,新鲜水果,黄油,果酱,还有咖啡,她一样一样放在桌子上,“先吃着吧。我没做复杂的。”

“这是……你做的?”他用叉子戳了戳一块圆饼。

“意式烘蛋饼(frittata),我想着你还没完全恢复,做点清淡的。没有放特别多乳酪。”她切开一块烘蛋饼,一股咸香的热气直扑鼻端,融化的奶酪流了出来,“趁热吃呀。”

他切了一块放进嘴里,一口咬下,先出现的是山羊乳酪的浓郁,烟熏咸肉的香脆,帕马森干酪的咸鲜,接下来是红椒青豆的清爽,最后隐隐有一丝青葱和罗勒的芳香,数种滋味被热乎乎地烘在一起,加上一点儿炙烤的焦香——非常美味。

他几口吃掉了一块烘蛋饼,见玛西娅娜正全情投入地享用自己那份,迅速又拿了一块。

她做得分量不多不少,自己吃了两块,斯内普摊到了三块,二人都有些意犹未尽。

“这样正好,”玛西娅娜煞有介事地说,“我还有一些想吃,却已没有了,这样下回才还再想吃。再好的东西,如果一次吃尽兴了就难免腻烦,吃到最后也就觉得不过如此,很对不起美食。”

斯内普觉得她歪理真是一套一套的,但他吃人的嘴短,不好马上吐槽,十分憋屈。

他喝了口咖啡,开始往外焦内软的面包片上抹黄油——平心而论,他每天吃的都是这个,只是这朴实的老伙计在妖艳的烘蛋饼衬托下,一下子就变得不如人意了。

斯内普觉得人生有时真是戏剧性,一天之内你的生活就可以彻底反转。昨天晚上他还忧心黑魔王不知何时回归,自己不知道能不能活着看见明天的太阳。不过十几个小时后,第二天的太阳升起了,他还活着,听玛莎议论烘蛋饼。

她平时用餐礼仪很好,但是没什么人的时候喜欢像现在这样,双手捧着咖啡杯或是茶杯喝热饮——就像是小孩子一样。

他觉得第二天的太阳还是很有些可看之处。活着比他从前认为的有意思一些。

不过一旦想起昨晚,真实和诞妄之间就被撕扯开来。他暂时不想复盘昨晚自己在食死徒中的应对,但是幻影显形回到霍格沃兹之后的事情……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绿底点缀着银色心形图案的睡衣。

七窍生烟。

他一挥魔杖把睡衣重新变回了黑色的袍子,玛西娅娜有点遗憾地耸了耸肩。

他想问她是不是照顾了自己一晚,却又觉得这是明知故问。他想问她是不是一夜没睡,要不要休息一下,又觉得这么问有赶人的嫌疑。他想问她为什么要去等他,却觉得不如不知道答案。许多话题都被他掐断,最终到舌尖是不痛不痒的一句,“你在哪里学的做菜?”

玛西娅娜莞尔,“小时候看我父母做菜,打打下手,看多了也就会一些。后来就是自己摸索,做给阿拉斯托吃。你不知道他的厨艺有多次。”

“唔,原来是生存所迫。”

“嗯,生存所迫。你呢?不过你毕业之后没多久就入职霍格沃兹了,应该没什么机会自己烹调吧。”

“我会把死蟾蜍丢进坩埚里煮,算吗。”

玛西娅娜哈哈大笑。

“别笑,我煮得非常好,这可是我吃饭的本事。”

她继续笑,手里的咖啡杯晃来晃去:幸亏已经空了大半,不然非洒她一身。

“……也没有那么好笑。这个笑话超冷的。事实上说它是笑话都太抬举了。”

玛西娅娜辛苦地顺着气,“暂停!暂停!我要笑岔气了。”

“我不认为我有这样出众的幽默感。”

“你有。我做学生的时候经常要忍着不在你课堂上笑出声来。你刻薄得不得了,但你损人的话都很有创意。”她满足地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了,终于混成了你的同事,总算能想笑就笑了。”

“我会找由头扣格兰芬多的分的。”

“那是米勒娃和现任级长要担心的事情了。”她毫不负责任地挥了挥手,“况且,说得好像你不是一直都在这么做一样。”

斯内普过度频繁使用己方威慑性武器,以至在关键时刻失去威慑力。他非常不甘心地说:“我当年还以为你是个好学生,现在才知道你的真面目。当初扣你分扣少了。”

“不得了,你知道了那么多我学生时代的秘密——我也得抓一些你的把柄才行。”玛西娅娜又倒了一杯咖啡,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起来,“告诉我一些你做学生时好玩的事情吧。”

“没有这种事情。”

“不行。”玛西娅娜完全不买账,“我一个晚上没睡照顾你,我要报酬,我要听故事。”

“就是没有。我一个贫穷混血的斯莱特林,每天都被波特他们四个人追着打,你觉得我学校生活会有多愉快?”

“总不能一点有意思的事情都没有。”玛西娅娜并不放过他,“那行吧,告诉我一些关于莉莉的趣事吧!”

这话说出来,两个人都吃了一惊。刚才令人愉快的气氛一下子冷却了下来,玛西娅娜只好默默地端起咖啡掩盖自己的尴尬,可就连热咖啡都好像变温吞了,索然无味。

她后悔极了——我这是怎么了?难道一个晚上没睡,连脑子都变笨了吗?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方才一下想起莉莉,为什么一下无法遏制想询问的欲望。

玛西娅娜拼命想着该怎么岔开话题,抬起头来,却发现斯内普在发呆。

斯内普少见地陷入了不知怎么回应的情况。他这么多年不敢提起,甚至不敢想起这个人,记忆像是被堵塞了十几年的泉眼,早就长满了青苔杂草。

关于莉莉,他能说什么呢?

“莉莉她……她很有天赋,有正义感,也很有魅力……”他张开嘴,试图描述记忆中的莉莉,可脑中出现的只是这样空泛干涩的词语。他看向对面那个恨不得消失在咖啡杯后面的女巫,知道这不是她感兴趣的内容。

可是关于莉莉,他还记得什么呢?

在他的记忆里,莉莉发着一种接近神性的光。她拥有他所期望而没有的一切——美,魅力,热情,纯洁,正义和善良——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从一个活生生的朋友,变成了他理想的投射。可我的第一个朋友,我最好的朋友,她原本是什么样的呢?

“莉莉她……她几乎每天都会吃胡萝卜。”他突然说。

“什么?”玛西娅娜呆滞了,甚至忘记了懊悔,抬起脸来。

“胡萝卜,切成手指粗细条条的那种。”斯内普比划了一下,笑了一声,“她其实很讨厌那个——她讨厌所有蔬菜。”

玛西娅娜也笑了,“真的吗?那她为什么还要吃?”

“她迷信胡萝卜能让她的头发鲜艳亮泽,我不知道她是从哪儿听来这种谬论——也许是她姐姐编出来骗她的。”他摇了摇头,“莉莉最恨别人叫她“姜”,但如果别人叫她“胡萝卜”倒是会假装不高兴,但心里沾沾自喜。”

“你到现在都还在背后叫韦斯莱家的孩子们“姜”!”玛西娅娜忍不住大声抗议。

“是啊。不行吗?”斯内普毫无愧色,“你知道我是怎么发现她挑食的吗?”

玛西娅娜被成功转移了注意力,追问道:“怎么?”

“我刚认识她的那个夏天,她邀请我到家里玩。我们会一边看电视一边吃零食。莉莉的父母总是会给她们姐妹准备一大盘胡萝卜和芹菜条。莉莉会一边抱怨一边吃掉萝卜,然后把芹菜全部推给我——难吃死了。”

“电视!”玛西娅娜羡慕地说,“我小时候家里可没这个……你们都看些什么节目呀?”

斯内普的脸扭曲了:“你非得问我这个问题不可吗?”他揉了揉眉心,“天呐……听着,这是莉莉的最爱,本人可是一点都不喜欢这种东西!一个肥皂剧,说的是一个美国男人为了追求一个女演员,假扮成女人,到伦敦当模特……请你不要再笑了玛莎。”他无奈地看着笑到抽搐的女巫,“我当年只有九岁,而且我特别需要一个朋友。”

“好吧,我满意了。”玛西娅娜坐起来擦掉眼泪,“这个故事太棒了,可我也该走了。可怜的阿不思一百多岁了还忙通宵,我要去给他帮忙——好歹得告诉他你醒了。”

玛西娅娜离开后,斯内普还在困惑地思索着她的大笑。

她真是个怪人,他想,有那么好笑吗?他很少能把一个人逗得哈哈大笑,童年时莉莉对他的冷笑话最多也只是捧个场,抿嘴笑一下。是个性的差别吗?莉莉有这样大笑过吗?

似乎也是有的。

莉莉会被詹姆·波特逗得大笑。哪怕在她还认为波特是个自大狂的时候,她也会忍不住被他的一些逗趣的行动惹得大笑起来。虽然在波特看过去时莉莉会掩饰住自己的笑意,狠狠瞪他一眼,骂他哗众取宠。

斯内普低低叹了口气。很多事情他不是不明白,只是刻意视而不见罢了。

他原以为自己会和以往一样被痛苦和怨恨淹没,但此刻心中涌起的更多是酸楚。记忆中的红发少女身上光晕渐渐褪去,回过头来,对他俏皮地一笑。他觉得胸口一个化脓的大伤口里渐渐流出新鲜的血液——那伤口不能愈合,也许永不会愈合,但至少一些有毒腐坏的东西脱落了。

他从床上坐起来,发现玛西娅娜没有带走那个唱片机。他走过去,发现播放机角落里用金色斜体字描着主人的名字。他用拇指轻轻擦过那些字母:m-a-r-c-i-a-n-a。

一个杀伐气那么重的名字,倒有着婉转的读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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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笔下的教授,惨都惨得别开生面有木有!没错,他,脑子瓦特了!(顶锅盖跑走

呼,终于改完了!不过今天只有这一更了 :p

1. bgm=黑暗之魂3的 secret betrayal + piano concerto no. 21 in c major k. 467: ii. andante + 黑暗之魂3 的 epilogue

2. 玛莎放的第二首莫扎特是piano concerto no. 21 in c major k. 467: ii. andante

3. 杀伐气重是因为含义。marciana, dedicated to mars,war-like,意为献给战神玛尔斯(即火星),战争。

玛西娅娜这个名字虽然长而拗口,但的确是有来由的。一者,我觉得它的含义很符合玛莎的命运;其二,这的确是意大利语地区会用的女名,适合她父亲是意大利裔的设定;其三,这名字是我将就着西弗勒斯这个名字挑的。

来,搬个马扎听作者科普。

罗琳给斯莱特林的很多人都起了罗马帝国时期执政官的名字——比如说卢修斯(lucius),西弗勒斯(severus),马科斯·弗林特(marcus),安东宁·多洛霍夫(antonine),还有后来《神奇动物在哪里》里面的克雷登斯,原名是奥瑞留斯·邓布利多(aurelius)。

我想这是因为她学习过拉丁文的缘故。我试图沿袭她这种做法,比如说提多斯·罗尔的名字就是titus(圣经中这名字译为提多),一个罗马帝国时期的名字。

罗马帝国时期有数个名为安东宁或是卢修斯的执政官,西弗勒斯亦有数个,其中最有名的也被认为最有能力的(我认为)是septimius severus. 他的第一个妻子,在他还没有成为执政官之前的妻子,名为paccia marciana———帕齐娅·玛西娅娜。

除了这点作者的私心,玛莎的性格和motivation带着第一次巫师战争的烙印,所以“献给战神玛尔斯”我认为是一个非常适合她的名字。

4. 胡萝卜和姜:carrot(胡萝卜)和ginger(姜)都是英文里对红头发的人的绰号,ginger尤其常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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