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节(1 / 2)
宣笔向来精工细作,选料严格,制作上乘的宣笔所用之兔毛应为秋天所捕获的长年在山涧野外专吃野竹之叶、专饮山泉之水的成年雄性毛兔之毛,且只能选其脊背上一小撮黑色弹性的双箭毛,可谓是少之又少,取之不易,因为只有这般的兔毛所制成的笔才能达到尖、齐、圆、锐的要求,也才能被士林中人视之为掌上明珠,更称之为“珍宝”。
宣笔在前朝乃是进贡之物,后战乱频发,笔工四散逃亡,当今天下再想求一支宣笔,不敢说难于登天,却也与登天之难相差无几,道是千金难求毫不为过。
这两支笔也是这些物件里最珍贵的,他这确实能为出得起价钱的人买来他们所需之物,但那也仅仅是市面上能有的东西,如这两支宣笔,便是给他千金,他也寻不到买不来。
也正因如此,掌柜才会猜测起向漠北的身份来,因为这两支宣笔不是他托他买的,而是他托他去宣亲王府拿的!
宣亲王府什么地方?那是今上亲兄长的宅子,上有宣亲王,中有衍国最年轻的阁老,下有威名赫赫的昭勇将军,是他们这样的平头老百姓能去的地方?若非他交给他作为信物的那块白玉无事牌质地温润,上手便是极品的感觉,他都能当他是来抬杠砸场子的!
向漠北也有些诧异,不仅是因为孟江南竟识得宣笔,还因她竟背得前朝赞宣笔的诗。
而孟江南之所以识得宣笔,并非她见过,仅是因为她的阿娘曾一遍又一遍地与她说过罢了。
阿娘似乎对宣笔有一种她无法明白的执念。
加上笔杆顶端还刻着“宣”字,她自然就不难辨认。
她会震惊,也是因为她知晓宣笔之珍贵。
嘉安缘何……
此时掌柜又拿了第二个锦盒出来,依旧打开放至向漠北面前。
是一块色泽黑润、坚而有光的墨条。
“这是向官人要的徽墨,您瞧瞧可对?”掌柜又道。
听着是问,语气却是肯定的,他这铺子可是童叟无欺,问一问,不过是一句礼貌的过场话。
徽墨入纸不晕、经久不褪、馨香浓郁,且防腐防蛀,宜书宜画,问世以来深得士林所喜。
向漠北只瞧一眼便点了点头,毫不有疑:“确是潘先生所制之墨。”
徽州潘玉所制之墨香彻肌骨,磨研至尽,而香不衰,被称为“墨中神品”,他亦被世人誉为“墨仙”,只是而今他老人家年事已高,已多年不再亲自制墨,至于他的弟子还达不到他的制墨手艺,但这盒中墨条确实潘先生亲自制的,看来这位店家确实是有些本事。
掌柜则是不得不佩服向漠北,竟只是看一眼便辨得出这便是墨仙所制之墨,连墨条后的徽印都无需瞧,身份果真不凡!
若非尊贵之人,又怎可能见多识广一眼便识真假?
掌柜打开的第三个锦盒里之物是砚,产自歙县的歙砚,石包青莹,纹理缜密,坚润如玉。
向漠北亦是只瞧了一眼便颔首:“眉子坑的砚,不错。”
歙砚品种繁多,以罗纹与眉子为上品。
掌柜还从未见过眼神如此犀利之人,以致他将那个由锦布包裹的臂长物件打开时是前所未有的恭敬,“您要的澄心堂纸。”
只见那宣纸肤如卵。膜,坚洁如玉,细落光润,精美非常。
将纸看罢,向漠北淡漠的脸上才略微露出满意的神色来,他转头看向不明所以却瞧得愣神的孟江南,道:“阿睿聪慧,可入蒙学了,村塾并不适合他,我这些日子已在为他寻合适的老师,届时寻到了再行破蒙仪式,这些先准备着。”
掌柜听罢向漠北的话,直抬手按住自己的心口,生怕自己一口老血当场就吐出来。
这、这位大官人准备这么些文房上品竟是为一个准备上蒙学的孩子准备的!?
一个才入蒙学的孩子有必要用这么贵重的文房上品吗!尤其那笔,那可是宣笔啊!千金也难求的宣笔啊!万一他一个蒙童一堂课下来就把笔给戳坏了呢!?
只听向漠北又道:“这两支宣笔是我曾用过的,虽不是新的,但使用感会比其他毛笔会好上许多,给阿睿先将就用着,待我寻着更为上乘的笔,再换了这宣笔。”
掌柜将自己的心口按得更用力,他只觉自己有些快不行了。
这可是宣笔!什么叫将就用着!?一个蒙童而已!
掌柜的内心被向漠北的云淡风轻拍打得咔嚓直碎,要不是他得撑住绷住,怕是就要呼号出声了,然而事实他只能强颜欢笑地挤出一句:“向官人瞧着便是位做的一手好学问的读书人,向官人自己为那孩子做老师不可吗?又何故还要再去苦寻一位老师?”
这位向官人自己教那孩子的话,总不能眼睁睁地瞧着一个蒙童在自己面前毁了这么珍贵的宣笔吧?吧?
仍处在震惊中不知如何反应的孟江南此时听着掌柜的话终是有了反应。
她眨了眨眼。
而掌柜不想再听到会让自己内伤吐血的话,此时又递过来一只锦盒。
这是一只八棱锦盒,小小的,由掌柜托在手心里,还没有他半个巴掌大,虽小,却又很是精致。
盒面是一幅小小的芙蓉出水,花蕊还细细地绣着金珠。
孟江南的注意力瞬间就被这只八棱小锦盒吸引了去。
且这只小锦盒,掌柜递给的是她,而不是递给向漠北。
掌柜只笑不语,孟江南诧异地看向向漠北:“嘉安这是……”
掌柜以为向漠北既然已经带着自家小娘子到这儿来了,自然是想要给她惊喜的,年轻人的心思嘛,他多少还是晓得些的。
谁知向漠北却是飞快地伸出手,将他已经递到了孟江南面前的那只小锦盒拿到了自己手里来!
掌柜懵了,转念一想觉得应该是这位官人想要亲手将锦盒交给小娘子。
然而事实却是向漠北又是飞快地将锦盒收进了自己衣襟里。
掌柜:“……!”
我说大官人,我戏台子都已经给您搭好了,您自己却把台子拆了是何意啊您就当着我的面给您的小娘子把东西拿出来不好吗!?
于是,气氛一度奇怪的掌柜只能将余下的几只锦盒一一打开,内心无奈面上却偏还要挂着笑道:“这几盒书,您可也要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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