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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若初流着泪将照片收好。

第二百三十八章 父子同袍

进攻宜昌的同时,日军对重庆进行更大面积的疯狂轰炸。

一轮持续的大轰炸之后,重庆市区堆积到处是死人,俨然人间修罗场。这次的轰炸,日军连国外使馆和教堂都不放过,更不要说重庆的一些古建和寺院了。

乔若初闻听消息,想起妙仪师太和万映茹的骨灰盒还寄放在长安寺里,撒腿便往那边跑。

她赶到的时候,千年古刹长安寺已被夷为平地,瓦砾间隐隐能看到被炸断的佛头和佛手,让人禁不住潸然感慨,逢此乱世,佛亦不能自保。

沈儒南正在一堆残垣中徒手翻找爱人的骨灰盒,他的深蓝色长衫上全是灰烬,如血残阳铺洒下来,说不出的苍凉与绝望。

“父亲。”乔若初轻声说。

沈儒南回过身来,看了她一眼,说:“噢,你来了。”

说罢,摊开全是泥灰的手,眺了一下东南方向,又缓缓道:“她虽然是佛门中人,但也总是希望魂归故里的。”

“父亲,”乔若初哽咽着说:“母亲生前或许没有这么想过,万一找不到,您也不必过分自责。”

沈儒南摇摇头,继续推开断壁仔细拣找。

防空警报再一次响起。

沈儒南好似没有听到,手指破了,他接过下属递来的铁锹,一下一下的掘着,口中自言自语道:“就是放在这里的,没错,肯定能找到。”

日机呼啸着从头顶飞过,黑压压的一片,炸弹随后像地狱的魔鬼一样落到地上,丧心病狂地爆炸、燃烧,贪婪地吞噬着生灵。

“父亲,快走吧。”乔若初不顾礼节,上前拽住沈儒南的手臂,“您一代枭雄,万不可轻易被日本人的炸弹炸......”

她的话没说完,一枚燃烧弹在长安寺旁边的山头上爆炸,熊熊大火瞬间蔓延开来,黑烟狰狞地朝这边扑过来。

“司令、大少奶奶,快走。”沈儒南的贴身副官大喊一声,命人搀扶着乔若初,急速往山下撤离。

大火在长安寺的断壁残垣中熊熊燃烧了一个夜晚,所有的物件都化为灰烬,连石头都被烧成了碳黑色。

沈儒南悲伤过度,一心要复仇,遂致信蒋委员长,请求带兵支援宜昌,与日本人决一死战。

蒋介石的心腹爱将陈诚得了指示,亲自到沈公馆答复,“沈兄当年无条件支持委员长,拱手将十万精兵编入各集团军,这情谊委员长是不会忘记的。如今沈兄哀伤过度,兴兵复仇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沈兄此去,必然抱着战死的决心,委员长是断然不能答应的。”

沈儒南听了拍案而起,指着陈诚的鼻子大骂他贪生怕死,缩头乌龟,陈诚碰了一鼻子灰,悻悻地拂袖而去。

一计不成,沈儒南又致电在宜昌的第33集 团军司令张自忠,表示自己愿意到他帐下效力,共掳日本人与沙场。

此时的张自忠已经陷入日本人的包围圈,他已下了战死的决心,不想让沈儒南来送死,便以林君劢已在侧翼奋战为由拒绝了沈儒南的要求。

沈儒南报国无门,正准备带着随身的副官和随从等三百余人开赴宜昌的时候,前线传来消息,宜昌沦陷,当年的华北军总司令,国军第五战区33集团军司令张自忠将军5月16日在与日军的亲身搏斗中壮烈殉国。

举国震惊。

张在“七七事变”之前与日本人来往亲密,曾借助日本人的力量在华北挤走宋哲元,还公开携带家眷等人到日本访问旅游,一度被骂为汉奸,国人提到这个人,语气无非是讥讽和咒骂。

卢沟桥事变中,日本人照样一点招呼没打地向他的军队开火,张的好兄弟佟麟阁、赵登禹血战殉国,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很大,也让他开始反思自己的亲日行径是否正确。之后日军在南京的暴行,更是让他醍醐灌顶,以至于最终选择战死疆场。

他的夫人李敏慧女士听闻噩耗后绝食七日而死,为后世添了一段乱世鸳鸯的佳话。

“他死了。”沈儒南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竟然死在了日本人的手里。”

同为曾经雄霸一方的政治人物,对张自忠的死,沈儒南的内心说不出的惋惜与复杂。

然而,他到底是佩服张的,张这些年南征北战,杀敌无数,显然比他躲在重庆挂个闲职要快意的多。

沈儒南长叹一声,当即带人连夜奔赴枣阳,与正在奋战的爱子林君劢接头,表示愿意在他帐下效劳。

“胡闹。”刚从前线撤下来的林君劢不顾父子礼节,当着下属的面对父亲大逆不道地说:“父亲这样的身份,没有军事委员会的同意,恕我这里无法接纳。”

沈儒南被儿子拒绝,气的火冒三丈,自顾带着三百余人,打起沈家军的旗号,在枣阳当起游击队。

没有亲身和日军作战过的沈儒南此刻才知道,日军不仅坦克和枪支优于国军,其统军将领更是没有人性,只要是他手下在战场上后退的军人,连自杀的机会都不给予,统统活活烧死。这就等于断了日军兵士的退路,所以他们才会在战场上没命地拼杀,像入了幻的披甲野兽一般。

不仅如此,日军所到之处还带着强大的慰安妇团,以性麻痹年轻士兵的思乡和对杀人的恐惧,极大程度地激发他们的魔性,使他们成为强悍的打仗机器。

反观国军,将领不及日本方狠毒,新招的士兵上战场之前没有经过杀人训练,到了战场上,很多都不敢开枪杀人,更有甚者,被炮弹一震,胆破了,吓死了。

沈儒南看着身边三百来名兄弟,觉得继续游击下去很快就成了日本人的炮灰,于是重新又回到林君劢的驻地,和他商量回重庆请示,为政府操练新兵。

林君劢听说父亲要返回,自然是松了口气,但他心底知道父亲的心愿是达不成了。

为国军训练的多是美国教官和黄埔军校出来的,像父亲这种自己几十年前的老把式,政府是不屑于用的。

沈儒南还没来得及返程,第五战区一半的军队就陷入了日军推进的半包围圈,林君劢的军队正好在日军向要合拢的圈口之上,自然担起拖住敌人和掩护军队撤离的重任。

当此之际,欧洲基本被德国占领,意、德频繁和日本天皇通信,密议引发更大的战局。因此在亚洲,日本更加心急地想占领宜昌,威胁重庆政府,以求对中国的战争速战速决,以便腾出力量来参与到国际的战局之中,瓜分更多的利益。

日军的进攻比往常都猛烈残酷,誓要在这次战役中消灭第五战区军团主力,他们在大的包围圈中迅速围拢其小的包围圈,一个包围圈套一个包围圈,包围圈之外全部布置了重型坦克武器,加上空中的炸弹袭击,国军好几个军团的撤退之路几乎被堵死。

林军劢亲自指挥军队和兄弟军协作撕开日军大小保卫圈的几个口子,国军几个军团以背靠背相互掩护的形式逐步撤离日军的包围,退守宜昌地区。

眼看掩护任务就要执行完毕,日军突然改变策略,增兵从枣阳向西,长驱直入,以空中轰炸为掩护,地面部队强势进犯宜昌。

第五集 团军需要时间部署防御作战计划,按照军事委员会的部署,拖住日军就成了林君劢和兄弟军的重任,其实就是要以薄弱的兵力、逊色的装备正面和日军决战,用血肉之躯为宜昌的军队部署和调动争取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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