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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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江祁的记忆里,江权死了的那天晚上是黑暗最短的一个夜晚。

似乎白昼来的特别快,不消多一会儿, 阳光就从窗子里照射进来了。

那是江祁心里最痛快的一个晚上。

他看着江权的尸体一点一点变凉, 唇角的笑意似有似无,血液干涸黏着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手里的那把刀子。

不多时,警察就来了。

他是‘自首’的。

警察局内, 江祁就像一个闭嘴葫芦一样的闷。

负责审问他的警察问他什么他都点头, 一副丧失了魂魄的模样, 像个牵线木偶。

直到警察问‘为什么杀人’的时候,少年犹豫了一下,眸底的光黯了。

但他沉默半晌, 依旧抬起头声音有些喑哑的说:“是他先要打死我。”

房间内的几个警察都有些失语,毕竟江祁那脖子上已经青紫淤血的痕迹, 身上的伤痕累累都是明摆着的。

按理说这事儿在江祁自首后都不用费什么事儿,直接断案就好了, 可法医鉴定下却有一个疑点——死者江权的伤在背后,而按照警察和司法鉴定人员拼凑还原的原场景,江祁是被江权在身前钳制住虐待的,他怎么从背后把人刺死?人类的胳膊怕是没办法做出那么扭曲的动作。

但几个警察几次盘问,问有没有其他可疑人物之类的,江祁却只有一句话:人是他杀的。

“没有别人。”少年垂着眼睛:“就是我。”

杀人动机,凶器上的指纹, 自首, 供认不讳,一切都铁板上钉钉的证据……警察也只能结案。

但是到底为什么江权的致命伤在背部,且地上那些斗殴过后的凌乱脚印, 都成了未揭开的谜。

法医也鉴定了江祁身上的伤,发现旧伤新伤加一起数不清,更有甚者可以追溯到几年前的痕迹,可以说这少年是受到长期虐待的。

再加上他未成年且江权是属于有前科再犯,且男孩有医院的精神疾病鉴定书……最后在律师的辩护下,江祁以‘防卫过当致死罪’被判了三年的有期徒刑。

他所犯的‘罪’不重,如果在狱中好好表现能减刑也尚未可知。

但后期江祁在狱中干的一切让他不加刑就不错了——幸而都仗着‘未成年’这么一个由头。

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以为江祁是凶手,但只有他才知道杀了江权的人不是自己。

他曾经以为自己会把这个秘密带到棺材里,也不会对人诉说……可现在说与芷栖听了。

破旧屋子里的灯泡摇摇欲坠,昏暗的灯光下芷栖怔怔的看着江祁,声音轻哑:“所以、所以…所以你根本没有犯罪?”

所以江祁连‘防卫过当’这个罪名都算不上?却在监狱里渡过了三年?

芷栖一瞬间觉得有些晕,头脑一片白茫茫的,甚至身子都忍不住趔趄了一下——幸而江祁抓住了她的手臂。

“为什么?”女孩黑眼珠瞪着他,近乎是咬着牙问的:“你为什么不说你是被冤枉的?”

瞧着芷栖的神色,江祁闭了闭眼,微微苦笑了下。

他知道他最怕的事情还是来了。

为什么一直不肯告诉芷栖所谓的真相?就是怕芷栖听了觉得太过荒谬,觉得他太过不负责任的任性,违背了他们的誓约。

只是在这世上,有些事情哪怕心知肚明会对不起一些人,但仍然要有人去做。

江祁就是这样的人。

他抬起眼睛看着明显不甘心的少女,只是淡淡的说:“因为,没什么冤枉的。”

芷栖一怔。

“就算隔壁的大爷不来,我也会杀了他。”江祁坐在了钢丝床上,手肘撑在膝盖上恍若喃喃自语的说:“他让我的手没沾上血,我帮他坐了几年牢,挺公平的。”

说实话,他是真的公平。

除非到了绝境,否则谁愿意自己真的手刃他人变成一个真正的‘杀人犯’?

他曾经与地狱只有一步之遥,反而是那个老头把他拉出来的。

江祁不知道那隔壁卖发糕的大爷姓什么叫什么,但知道他已经年过七旬了,现在连是否活着都不一定,所以,他去自首坐牢,他心甘情愿。

况且,他其实不是‘替’那个大爷坐牢,他是给自己赎罪。

因为在看到江权尸体的时候,江祁无比快意——这是恶魔的想法,他要为此付出代价的。

“可是……”芷栖听的还是有些迷茫,她脑子又疼又乱,手指不自觉的揉着太阳穴:“可是那个老人为什么要杀了你父亲?”

江祁垂眸看着地面,眼睛里闪过一丝狠厉:“因为囡囡。”

这是那老人在杀了江权离开后,口中不住嘀咕的名字。

江祁知道这是因为什么。

江权在未成年的时候曾经因为抢劫后过失杀人入狱,而抢的就是这个大爷家的闺女。

因为未成年的原因,江权只被判了十几年就出来了,继续吃喝嫖赌无恶不作的逍遥着,可曾经的受害者却只能鳏寡孤独的等死。

江祁和这卖发糕的大爷做了十几年的邻居,只知道这老头神出鬼没,木讷又沉默的独来独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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