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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喉头却被禁锢住了,他发不出声,只能听着铃铛的轻响在自己身后掠过,从近在咫尺,到渐渐渐渐地远去。

他知道远处是什么。

是舍身崖。

不要过去。他伸出手,掐住自己无法发出声音的喉咙。

和每一次一样,铃铛在细碎碰撞中停住了一瞬。那一瞬,是母亲看着年幼的他,悲悯又绝望的眼神。

然后铃铛磕在崖边,撞出一声绝响。

韩知竹终于能发出的声音,便是一声碎裂的娘,追随着那坠下去的身影,扑到崖边,向无尽深渊伸出幼年的他的手。

那讥笑声又响起,接着变成了诱导的声音:你娘不要你,可是你不能不要她。你跳下去吧。跳下去,你就能和你娘团聚,你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不再是除去自身天赋后,便没有人会在意的孤儿。跳下去,你就自由了。

那声音温厚慈祥,却不怀好意、邪魅至极,恰到好处地充满最深的诱惑。

韩知竹掐住喉咙的手抬起,向自己心脏狠狠击下去。

你不过是我的心魔而已,你控住不了我。他嘶吼着。

心脏在重击中发出钝痛,那不怀好意的声音远离了。

下一瞬,他看到母亲从舍身崖下慢慢飞升,她身下是四团如深渊的漆黑物体,一口一口追着她的身体啃噬。

他伸出手去拉母亲,那黑色瞬间如蛆附骨,窜进他的血脉,也向他吞噬。

那不怀好意的邪魅之音又贴着耳边响起:你其实不用跳下去,你一直都在其中,它就在你心里。

他在那起伏不定的漆黑雾气里看到自己,抬起双手,向深渊扑去。

扑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像是希冀有什么能把自己拉住。

没有。没有人。每一次,每一次,他的身后,都只是一片虚空。

那就这样吧。韩知竹闭上了眼,迎接坠落。

程雁书总觉得,虽然看上去只有朗月和独院,但自己身边有人。

他视线所及处的那点淡青色光,已经被困浓绿色线条裹着的黑洞吞噬得如将死的萤火虫,可能下一瞬就熄灭掉。

不能让那光熄灭。强烈的驱使让他想走近,但身体却只能直挺挺地定在地面站立着,像是被鬼压了床一般。

破鬼压床的办法是什么来着?

程雁书逼着自己快速行动:

念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没用。

骂脏话没用。

尽力让自己身体任何一个部位先动起来不行。除了眼珠,和牙齿舌头之外,全身都不属于他一般。

那淡青色光点更虚弱了,闪了闪,竟将熄灭。

程雁书一狠心,用牙齿用力咬住了自己的舌尖。

嗷!痛!程雁书嚎叫一声,痛得跳起来。

果然痛觉是破解一切迷障的基础!

程雁书快步走向那团悬浮在空中的浓绿色,犹豫着向那点即将被熄灭的淡青色光伸出手,想把它托出来。

手指将要触到那团浓绿线条时,程雁书却又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猛地把手缩了回来他想到了那皮肉尽皆爆裂的铸心堂弟子。

这浓绿色着实邪门,程雁书心里实实在在地犯了怵:万一

犹豫间,浓绿色线条膨胀开来又猛烈锁紧,像是定要将被困其中的淡青色光点绞杀。

程雁书大叫一声大师兄!你在哪啊!

却没有人回应他。

程雁书终究一咬牙,快速伸出手。

触到那团绿色的瞬间,他的整个手臂像是被电流狠狠击中了。

额角沁出冷汗,程雁书咬着牙快速把那点淡青色握在手中,小心护住地带了出来。

然后他怒吼一声,一脚踹向那团邪物。

死就死吧!

在无尽的坠落中,身后伸过来了谁人的手,拉住了韩知竹。

那手拉着他向上疾走,吞噬了母亲的黑色瞬间聚集往上,追着他们而来。

韩知竹抬手,归朴带着锐利的清光,直刺向那团黑色。

心神俱明时,踢出一脚的程雁书赫然出现在韩知竹正对面。

韩知竹立时回撤,但归朴去势已尽,清光重重击在了程雁书心口。

程雁书脸色霎时惨白,向后踉跄两步,眼看就要倒地。

韩知竹一个疾步,右手一挽,揽住了程雁书的后背,止住了他倒下的势头。

扶着程雁书坐在地上,韩知竹面向他而坐,轻声急道:凝神,运气,我给你渡灵力。

程雁书的头虚弱地点到一半,韩知竹的瞳孔却猝然收紧,归朴又聚满锐利清光,向程雁书身后破空刺去。

归朴穿过一团浓绿色裹着的黑色雾气,却像是刺了个虚空。

回撤时,那浓绿中又迸裂出腥臭的汁液,直扑程雁书后背而来。

韩知竹瞬间色变,目光一凛,身形一变,立时把程雁书护在了自己身后。

同一时刻,银色剑光倏忽而至,逐风剑挽起的剑花隔住了程雁书和韩知竹,把那腥臭汁液弹向它的来处。

韩知竹揽住程雁书,让他在自己怀里靠得舒服一点,同时渡过去一些灵力缓解他的痛楚。

而薛明光提着逐风剑忧心忡忡看程雁书:雁书他怎么样?看起来岌岌可危啊,他不会要死了吧?

程雁书有气无力地睁开眼瞟薛明光,在心里一点也不有气无力地怒吼:我谢谢你啊!

韩知竹伸手抵上程雁书心口,凝神一瞬,道:没伤到心脉,但也伤得不轻。

万幸,算他命大。薛明光说着,对虚空中怒喝起来,这到底是个什么鬼玩意?

第12章

韩知竹答:是心魔迷障,也就是幻境。但这次,似乎比魅魔弄出来的迷障要凶悍百倍。

薛明光警惕环顾依然空荡的四周:是幻境?难怪呢,我说我怎么会遇到那么荒唐的场景我刚才被它惑住了!

我也是。韩知竹说着,低头看向虚弱靠在自己肩窝的程雁书,四师弟,你呢?是不是也被惑住了,入了幻境?

我没有。程雁书低低喘了口气,费力地说,我只是不能动。

你且先别说话。韩知竹说着握住程雁书的手,用左手两指按住他的脉搏,又渡起了灵力。

渡过灵力,程雁书的气顺了许多,他虚弱地说:我被定住了,不能动。后来我咬破舌尖,冲破那种鬼压床的禁锢,然后看到一团绿色看着就很邪恶的东西在绞杀一个像萤火虫的光点,我就把那光点拿出来了。

他摊开手掌,里面却是一片虚空。

诶?我以为我把它托出来了?程雁书不解的看看自己掌心,又虚弱地喘了口气。

察觉到韩知竹身体忽然微微一颤,程雁书立刻紧张地看他:大师兄,你受伤了吗?

没有。韩知竹看着程雁书的掌心,眼神波动。

他遭遇的心魔幻境,与他常常的噩梦完全一样。每一次,他跳下去之后,都坠落到底,经历着最彻底的虚空,直到他意识到自己在梦境中,而奋力挣扎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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