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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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如何头昏脑胀,以林相的心智也立时就明白了佑宁公主不过是个幌子,林斓出门见得必定有一个贺芝。

林相当时就垮了脸,不过是碍于罗夫人的神色不敢有二话,只能默默卧床诊脉休养。此时他听得林斓似乎出了事,也顾不得头上一阵钝痛,一面心中大骂贺芝黄毛小儿办事不牢,一面急得脑门上汗都落了下来。

罗夫人刚听人回报说林斓飞马回府还险些摔落马下,正要亲自到前头去看,一回头林相又散着头发披着衣裳踉踉跄跄走了过来,不由担忧更甚,退后一步让人扶住了林相。

“你这是做什么?太医才说你这病见不得风,必要卧床静养几日,你怎么又出来了?阿斓回来了,只是下马时候没站稳,我这就去接了她进来。你不要急,且回去躺着,我把人接进来就带来给你瞧如何?”

近三十年恩爱夫妻,罗夫人比谁都要心疼林相,见他面上似有松动之意,忙又添了一句:“且阿斓要是受了委屈,还要你这个阿爹为她撑腰,你若是当真糟蹋了身体病得重了,咱们的阿斓不是还要白等许多日子?你且安生等着。”

林相这会儿心思都在林斓身上,恨不能立时飞到府门口去瞧一瞧,可他也知道罗夫人说得在理,不忍再累妻子担忧,只能点了点头:“那你快去吧,这一屋子人等着我使唤呢。我如今脚下虚得很,跟着你反而误事,倒委屈了阿斓。”

林相听了劝,罗夫人了却一桩心事,胡乱点了点头便有嬷嬷们扶着上了软轿迎了出去,多少年来头一回叫密密的汗珠污了面上脂粉,紧着一颗心堪堪在二门上接上了气息还不甚平稳的林斓。

终于见着了母亲,林斓胸口一直悬着的那口气才将将松了一半,急忙俯身抓住了罗夫人的手,低声道:“阿娘,潘驸马叫人冷箭伤了留在了般若寺,恐有性命之忧,快让阿爹进宫告知陛下,如意与我分路回来的。”

短短数十个字,愣是惊出了罗夫人一身冷汗,她略一思量,便知此事可大可小,急忙让仆妇们疾步抬着回了主院,让林斓将事情原原本本给林相说了一遍。

林相一听,面色也不禁沉了下来,抬手就将左右额上贴的两幅膏药揭了下来:“陆管家呢?让他拿着我的帖子亲自去宫门处问问六殿下可曾回来了,得了消息立刻快马回来禀告。”

说完,林相便起身整理衣衫,吩咐人去取新官服来,又抖着手为自己束发,罗夫人急忙上前帮忙,林斓也挣扎着想要起身。

林相只瞧了她一眼,便冷哼了一声:“坐着。你这一路回来伤了腿,且要养个几日,只管在家陪着我这老人家便是,混闹什么?这事你过去也不顶用,有我呢,端王府的府卫也在,自有人去回话。且那混账小子命大得很,说不得这会儿已经在宫里说话了。”

林斓一心惦念贺芝,这会儿叫林相说破了心事反而更为坦然:“阿爹您和如意都是我的至亲,他身边之人皆不可信,我又如何能坐在家中?不亲去宫门前看一眼,万万不能安心。”

林相这次风寒来势汹汹,束发时手都有点抖,听到林斓这样固执直接便气笑了。林相勉强抬起手指了指林斓,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罗夫人知道女儿情切,却也心疼丈夫病中操劳,急忙亲自走到他们父女二人中间,一手拉了一个:“你们两个气性怎地都这般大,一个伤着一个病着,是要磨死我不成?都莫要置气,我让人备车,安安妥妥送你们一道去宫里便是。”

把林相与林斓父女两个都按在了椅子上,罗夫人亲自又出去催了一回,吩咐陆管家务必快去快回。

陆管家跟在林相身边打理家业三十余年,深知此事重大,颠得面色发白依旧不停打马疾奔,一口气奔到宫门前,还差点勒不住马叫宫卫打翻在地,好在他常服侍林相入朝,许多宫卫都识得他,才免去一场灾祸。

勉强喘匀了气,陆管家便按着林相吩咐得问了一回,这不是什么机密之事,林相又是贺芝岳丈,便有相熟的宫卫搭了话,道是端王殿下方才已经由佑宁公主府上的府卫拥着进去了,还有人给陆管家指了指府卫们解下的兵刃。

陆管家一颗心这才落了地,他唯恐林相带病白白奔波一场,态度恭敬地奉上茶水银子后深深一躬身,便又爬上马飞奔回府,堪堪抢在马车出府前进了门。

听说贺芝已经平安入宫,林斓心中一直提着的那口气便散了。她太久不曾骑马奔波,又事发突然不曾换上骑装带上护具,一路回来腿上早就磨破了一大块皮,不过是硬撑而已。这会儿她心一安定,整个人都失去了精气神,脚一软就歪在了罗夫人怀里。

罗夫人下意识把女儿揽在怀里,便发觉她目光都有些涣散,顿时心疼不已,忙招呼人扶了林相下车换轿,也不许林斓回去倚岚院,直接把丈夫女儿一起带回了主院,说话时语气颇为强硬。

“既然如意平安,想来陛下即刻便会点了近卫护送太医圣手出城诊治潘驸马,你们爷俩一不通医术二无力挪动,且都安分守着我,哪儿也不许去。阿斓这些日子先同我住,免得我还要两头跑,白白折腾。”

她发了话,林相与林斓只有应声的份儿,且他们两个这会儿确实有些支应不住,分别由府医把过脉开了药喝下后更是昏昏沉沉,慢慢都睡了过去。

罗夫人一直守在丈夫女儿身边,见他二人都睡得十分香甜才微微舒了口气,终于分出神来让人去给林文三兄弟传话,又让林文注意着消息,看卧凤山一事可有下文。

林文今日在御前当值,回来得便有些晚,也将最近的消息带了回来,说是潘又安伤重不宜挪动,显德帝已派了数位太医前往诊治,宫中近卫更是把卧凤山围成了个铁桶,公主府今日随行的府卫都已被拿下,般若寺的僧侣与今日的香客也都受了盘查,只一时还不曾有什么结果。

这都是应有之意,没有立时寻到贼人也不稀奇,罗夫人微微点头,林文叹了口气说了唯一一桩反常之事:“佑宁公主殿下,她已由一对近卫护卫着先行回京了,如今正在宫中。”

一向与潘又安恩爱有加,视夫婿为谪仙的佑宁公主,撇下尚且命悬一线的驸马独自回京,罗夫人听完果然神情微怔。

第74章 一心一意 你与江山孰重

佑宁公主有多看重潘又安这个驸马, 京中可谓人尽皆知,显德帝身为君父更是深有体会,是以当张明明禀告说佑宁公主入宫觐见时, 显德帝都觉得自己劳累太过听错了话。

不等张明明再高声通传一遍, 已换了一身戎装的佑宁公主已经大步踏入殿中,腰间还悬着一柄显德帝特许她面圣时佩得短匕。

显德帝揉了揉眼睛,才确信自己不曾看错,急忙站起身来:“珠珠你怎么跑回来了?可是又出了什么事?”

知女莫若父。诸多儿女中,若说显德帝心中最偏爱哪一个,便是元配莫青青留下的这个长女。

当年显德帝不过一乡下耕种为生的穷小子,家里饥一顿饱一顿, 三间茅草房,还要赡养一个老娘,而莫青青则是私塾先生的女儿, 识文断字、知书达理, 且勤快能干, 在他们乡间已是一等一的佳妇。

显德帝只灯节时见了莫青青一面便种下了情根, 不顾众人嗤笑立志要娶莫青青为妻, 还跪在莫先生门前苦苦相求,使尽法子磨了小半年才求得莫先生临终前将爱女下嫁, 聘礼花费的二两银子还是显德帝到处求人四处筹借的。

还没成亲就欠了债, 为了让老娘妻子都过上好日子, 显德帝毅然进城找起了营生,走镖护院, 只要不是昧良心的钱都赚,一个人能做三四份活计,却只吃一餐饭, 一日里至多就睡两三个时辰,硬生生把个铁打的汉子熬得瘦脱了相。

那时候的苦,显德帝回想起来都不知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可当时有莫青青在家等候,他只觉再多的苦头都没所谓。

后来还上了欠的债,莫青青也怀了胎,显德帝还曾兴冲冲琢磨着多买几亩地,翻新了家里的旧房,他下地耕种,妻子在家养些鸡鸭,一起过好日子。

可惜后头连年的大旱,朝廷不肯开仓放粮,到处都有乱军,显德帝苦苦攒得那点家底都成了泡影,再后来,显德帝也再忍不下酷吏盘剥,带着兄弟们举旗反了。

然后莫青青还没来得及过上几天好日子,多年的旧疾遇上幼子夭亡的刺激,病重不治,夫妻多年,只留下了佑宁公主贺珠珠这一点骨血。

显德帝续娶陈氏女是陈氏出兵襄助的条件之一,夫妻二人也能互敬互谅,尚算和睦,可显德帝心中十分清楚,这次成婚乃是结两姓之好,是为了天下第一等伟业,与儿女情爱无关,他知,陈氏也知。陈氏非他所爱之人,他又岂是陈氏中意之人。

而他最喜爱的虞美人,那份在意之情,他既也不是在乡间辛苦劳作的贺狗儿,也终究不会再与莫青青相同。

若是佑宁公主是男儿身,显德帝根本不会考虑传位给贺朱等人,他的皇位必定会传给莫青青所出之子。

佑宁公主是女儿,显德帝便力排众议允她披挂上阵,登基后给她最尊贵的封号,最富饶最大的食邑,为她挑选她中意的驸马,任由御史百般弹劾也不为所动。

当初佑宁公主选中了前朝公主之孙潘又安,莫说御史,连陈大老爷等重臣都私下觐见,道是此事不妥。

显德帝只问了佑宁公主一句,可是非潘又安不可,佑宁公主当时正啃着番邦来的胡瓜,眉头都没挑一下,脆声应了句非他不可,显德帝便点头下了旨,险些把陈大老爷气得昏厥过去。

这么多年来,显德帝也知道佑宁公主对他这个父亲有心结,嫁人后更是渐渐只与驸马潘又安亲近,同家中疏远起来。

他至今还记得,贺芝小时候生得玉雪可爱,虞美人又和气,佑宁公主当时好奇,三不五时跑去看新生的弟弟,结果却渐渐不去了。他初时只当是贺芝长大了点哭闹得厉害,后来才渐渐明白女儿是不喜他对虞美人的另眼相待。

多年之后,佑宁公主终于想开了些,来寻显德帝喝酒,酒后方吐露了半句真言,道是驸马待她面上虽冷,却是个一心一意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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